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捉了起来梳洗打扮,新婚头一天的媳妇儿,那是得跟老太太请安去的,这种大宅院内规矩更是森严,常年伺候在付文博身边的丫鬟还怕她礼数不够,特地指点了一番。
等她见了自己的婆婆,大嫂,还是被这俩人给挑了一顿刺,她这种小门小户出生的庶女,嫁进了这样一个大家族,那是天赐的福分,就是嫁给了付二少爷当正妻,也没她说话的份儿。
尤其是付家的大少爷所娶的人,是内阁大学士曹孟的嫡女,曹如之。
曹如之对这门亲事是反应最大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不接受自己的弟妹竟然是个六品官的女儿,竟然还是个庶女。
往后别人都知道了她要跟一个小庶女平起平坐,她怎么丢得起这个人!
敬完茶,童南星就被当成了隐形人晾在了一旁,足足站了两个时辰,直到饭点,这二人似乎才想起来屋里还有她这么一个人,才招呼来一起用膳。
大户人家的规矩,比起宫里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她的身份问题,就更不允许出半点差错。
付文博每日都出去,不到深更半夜必然不会回来,众人以为他娶了让他心满意足的妻子就会改善一些,岂料变本加厉,而这罪名则又落到了她这个无辜的人身上。
当人妻子的,怎能让自己的夫君如此不务正业,必然是她不够温良恭俭,才会让自己的夫君留恋外面的野花。
不作为,也是错的。
童南星以为只要做好自己就好,没想自己夫君的问题也要自己来操心,上一世她进了宫没有当平凡人家媳妇的经验,哪怕满肚子计谋手段,在这根本没施展的机会,反而是被大嫂逮着机会就要说上两句不中听的。
她干脆拦住要出门的付文博,直截了当的问道:“为何要整日都出门?”
“散散心。”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眼神也跟着飘忽不定,明显是在说谎。
在宫里多少年,她早就练成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事,说实话以她活在世上的年纪,对男女之间谈情说爱已经没有太多的想法,面对这个丈夫,心里也没特殊的感觉。
只是被人念叨久了,她也会不耐烦。
“去什么地方散心需要整天都去,我听母亲说你以前就是这般,母亲让我告诉你既然成家了就要想着立业了,不能再跟往年那般自由散漫。”
“母亲当真是这么跟你说的?”付文博反问,他的眼神毒辣,刺得她不敢抬头看他,只点点头来表示。
“好,那我现在就去问问母亲怎么忽然要说这种话。”付文博推开她,作势要走。
童南星得脸刷一下白了,连忙抓住了他的衣袖,扯着他,满脸羞红,“没,有一部分是我的意思。”
“哪一部分?”他饶有兴致得打量着这个矮自己一个头的小女人,看她磕磕绊绊得说话,更觉得有趣。
“就是,就是……”
就是了半天,童南星还是没说出口,她没想到一个好借口如何才能说明母亲分明只是在教训她,有关付文博的事,很少提及。
她知道的,大多也都是上一世听过的,朱崇文没上位之前,总喜欢跟她说话,不管是怎样惊天的秘密,都习惯说给她听,他知道自己不会泄露半句,才会这么的堂而皇之。
没想最后造成她被杀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她知道的太多了。
“笨丫头。”付文博拍了下她的脑袋,“你且等着,过些时日就好。”
听口气,好像是要干什么大事似的,付文博长了一张让人一看就不信任的脸,看着他,童南星只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看他昂首阔步的离开,跟身边的小厮嬉皮笑脸,童南星最终下了这么一个定义。
这人八成是靠不住。
不管他在那一世如何的权倾朝野,跟他这一世都没太大关系,也许她的重生彻底改变了历史格局,就跟朱崇文不会再遇到她,而付文博也不可能再次位极人臣。
不过当年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难不成她还过不好自己的小日子?
老太太跟大嫂两个人在头一个月里立足了威信之后,就不大再折腾她了。
她一下就回归了隐形人的身份,平日除了晨昏定省,就鲜少再同别人见面,整个兰轩院安静的跟个尼姑庵似的。
哪怕她闲的发慌,也很少见到付文博,付文博就跟背上长了一对翅膀似的,成天飘在外面,每到夜半三更时,人才会神出鬼没得冒出来。
半睡半醒的童南星总是会被这人给吓一跳,培养了小半年的感情,两人加起来拢共说的话还没超过十句。
若是她主动一些,他每次也都是敷衍了事。
回回醒来,人已经不在床上了。
从丫鬟嘴里她才听出来一点端倪,付文博一直都是如此的,付家老爷让他去进学,他只去了家学三天就把老夫子给气病倒了,咬牙送进国学当个捐生,第二日就把舍友给打得下不了床。
年纪再大一些,则是整天流连在丽春院,梳月楼之类得烟花之地,总而言之,就是放着好好的正途不走,非得要走那些歪门邪道。
索性付家老爷也不管他了,哪怕这次他临了起意说要娶童南星,付家老爷也抵不住他在府里闹腾,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这样,她才进了府。
府里大大小小得各种下人几乎都知道在她未进门之前闹过这么一出,若不是付家老爷明令禁止府里人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传出去,恐怕京城里头早已经满城风雨。
谁知道拼了性命要娶回家的小姑娘,娶回家就放着不管了。
这付文博就是一个任性妄为的人,颇有天上天下,老子最大的气势。
小时候就已经劣迹斑斑,所以现在不论他做什么,别人都不会觉得太惊世骇俗。
常年伺候在付文博身边的丫鬟叫柳玉,样貌平平,怕也是不想传出为成婚就搞大丫鬟肚子的丑闻,故意挑选了这么一个老实敦厚的小丫头放在身边照顾起居,柳玉年岁不大,看模样总觉得至少有二三十岁了。
院子里的其他人总是戏称她是未出阁的老婆子,柳玉成天笑呵呵的,也不气恼。
也只有这丫鬟,嘴巴闭的很紧,不论问什么她都不说,但把人却伺候的面面俱到,挑不出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