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却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笑容极清中透着些许瑰艳,“听闻陛下最近睡得不太好?”
“很好。”青涟昶硬邦邦地答。
“哦?可是陛下为何深更半夜的不肯安歇呢?”少年无辜地问。
“朕不想睡。”青涟昶死死盯着少年,咬牙吐出几个字。有这个人在,他能睡得好才奇怪。
“没关系,我也不想睡。反正陛下也没事,就同我坐一会儿吧?”少年虽是问着,语气却一点问的意思也没有。
青涟昶正欲发怒,忽想到什么,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应道:“先生既已言明,朕奉陪。”
少年和青涟昶有一腔没一腔地聊天,青涟昶强忍着怒火没发作。要知道和殷先生见面的机会少得可怜,如果搞砸了就不妙了。
“朝中是否有一户部侍中,名拘影?”少年状似无意地提起。
“是啊。”青涟昶想着自己的事,根本没注意少年说了什么,便答道。答完他才回过神,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能不信则不信,但,若是真正收为己用,则可堪大任,必要时可信之。不过啊,你这么疑神疑鬼的,注定是收服不了这枚棋子了。”少年略带可惜地发出感慨。
“朕明白了。”青涟昶气得发抖,紧紧盯向少年斗笠下的面容,企图看清少年所有的表情变化,其目光之炽烈活像一个登徒子,也亏得殷司脸不红心不跳地任他放眼打量,笑吟吟地喝茶吃点心,还能不把斗笠掀开一点缝隙。
少年的出现是荒诞的,行为是淡定从容的,好像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其实毫无条理。
青涟昶看不懂他,当初是,现在也是。难以想象,他是个少年,这样推理来,几年前他岂不是个孩子?自己的智商连孩子都不如?
不过,要真是所有孩子都像殷先生这样,青涟昶真的想跳楼。
殷先生帮他处理过许多难缠的政敌,扶自己坐上龙椅,前段日子太子造反想必也有他的手笔。曾经不管遇到多么恶劣的情况,这位隐忍淡然的白衣卿相也不过给他一封信,助他以四两之力拨千斤之势,如今他亲自来访,是为了一个小小的户部侍中?到底是何用意?
理清思绪,青涟昶道:“先生难得前来,便游赏一番皇宫吧。”
少年一揖,姿态平缓,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青涟昶这番举动实则是在示好,以少年的能力逛皇宫就像去菜市场一样简单,而他这么做的潜台词就是说:“我对你信任得连皇宫都不避讳,其心可昭日月。”
少年漫步出了秦岩宫,将一脸莫测的青涟昶甩在身后。
“娵音,你总归是要回归他眼底之下的。”少年的呢喃消散在风中,不辨踪迹。
从此,她的爱恨,她的生死,她的执念,未卜。而他在玄天之外拈棋布下杀招,看她哀婉而亡,或是步步蹑丹梯,被他亲手推下坠入炼狱。
与其等到让自己动情,不如先行毁情!
逶迤回廊间,落下镂空石柱折射下的影子,与回廊外的绿竹疏影相映成趣,静立的竹叶凭风摇曳,起伏间现出浅色白衣,不似在人间。
那人悠然闲适地缓缓行着,一如他的字——缓行。
他的衣袖宽大,飘飘然欲携他飞去,身姿颀长没于宽衣广袖中有种文弱书生的味道。
然而,观其气度,识其眼神,非书生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