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甩掉这种荒谬的想法。殷司虽不是肌肉型美男,相反清瘦颀长,但是其言行举止没有病态,优雅从容,自己的猜测太不靠谱了。
难道是因为他算计人算计多了,遭鬼魂报复?娵音认为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在娵音移到右四分的那一刻,曾说话鼓掌的刺客背后的围墙訇然中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射出无数暗器,在黑暗里闪烁着幽蓝的光。
“你——”那刺客想不到殷司还留有后招,连中几个飞镖和毒箭。
他双目猩红,竟不顾一切地扑向娵音和殷司。
“孤峰!”殷司声音平静,好像没看到刺客的反击。
刺客剑如飞星,直劈殷司天灵,孤峰鬼一样从暗处现,截住刺客的剑。而这时,剑离殷司仅余三毫米!
刺客咬咬牙,突然亮出一枚令牌,木牌方正古朴,香气淡淡,上面张扬凌厉地写着“魂怨”两个行书大字。
娵音目光一凝,紧接着冰冷起来。
孤峰斩向刺客的剑也戛然而止。
刺客大笑,道:“敢忤毒宗咒宗烟寒门者,必杀之!”
“孤峰!”殷司又唤一声,极度坚定。
孤峰立即将手中剑斩向刺客,刺客却微勾嘴角,随即,一朵烟花射向半空。
几道黑影闪过,孤峰连忙下令护住殷司娵音,他们所在之处已空无一人。孤峰只好先让他们救人。
“你们抓我们来准备干什么?”娵音半扶着殷司,打量着周围的人和环境。
水声滴答,举目漆黑,处处可碰石壁,明显是某个山洞。
听不到回答,娵音干脆不理会抓他们来的一群蒙面人,寻了一个干燥的位置和殷司坐下。
回到殷司再唤孤峰的时候,殷司已经要失去知觉,软到下去,全靠娵音扶着。
随后一群蒙面人看见烟花就绑架了他们,给他们手腕上缠了一种特殊的丝线,通体海蓝色。
它有一定的延展空间,然而殷司昏迷,娵音无法走到远一点的地方,更别谈出山洞了。殷司就相当于一把巨大的锁,让娵音想逃也逃不了,娵音恨得牙痒痒,用手扯用牙咬海蓝色的丝,结果丝越缠越紧,她只得作罢。
聆听着水滴静静敲打着岩石,看殷司醒时的笑意消失,蒙上一层娵音看不懂的莫测神情,似初冬湖面的薄冰,虽薄,迷离。这样的神情,才是他真正的神情。
他睡容沉静安宁,让娵音遗忘了衣衫单薄而洞中寒意深深。
群敌环伺,命途难解,她轻轻闭眼,在一片幽暗中依稀望见一缕阳光,金亮亮暖洋洋,撕破阴寒扑向她和殷司。
过了一会儿,娵音见殷司额头渗出冷汗,犹豫了一下,凑到殷司身边给他擦汗,伸手抚上他的头,微烫,大概是发烧了。
哎,屋漏偏逢连夜雨。
娵音望天长叹,坐到殷司身边,扯一片衣袖下来,对着洞中滴水的地方接了点水,扭干衣袖置于殷司额上。
遥山眉妩,鼻如玉柱,气度高华,不染纤尘。醒时的殷司看似平和,深邃的瞳眸中却从未完整地倒映过任何人的影像。说他很近也很远,让人捉摸不透无法接近。
瞬时,一种茕茕孑立的料峭之感缓缓氤氲,深凉。
娵音注视着殷司,久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殷司终于醒来,眸中有一瞬间的迷惘,而后恢复正常。
“娵音。”他轻轻道,示意她靠近。
娵音听他说了什么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点头。
“不知各位抓我等前来所为何事?”殷司谦和地询问,态度良好,语气亲切,实在是一把演戏好手。
其中一个地位最高的蒙面人瞟了殷司一眼,对上他的目光,那般的温存无欺。
出于警惕,蒙面人凶凶地问:“你和她什么关系?”
“夫妻。”殷司坦然牵起娵音的手,娵音略一挣扎,任他牵着,无语望天。
何为说谎话不打草稿,她今天见识到了。即使事先知道,她也不由汗颜。
“证据?”蒙面人不相信殷司的说辞。
这两个人看上去没有一点关联,如果说是夫妻,纯属蒙人。智商再低的人都看得出来。
不过,殷司神情真挚,眼神坚定,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殷司能给出证据,他就决定相信殷司。
“东街左巷第三院西厢第一间床头第二柜最里边搬开有一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婚书和我给她的定情信物,要拿吗?”先前的昏迷虚弱好像都是假象,此刻支颐笑吟吟的人才是殷司。
娵音和蒙面人都愣住了,扯谎也不带这么扯的吧?要是殷司打诳语,这些人又傻兮兮地真的去找,未果,那娵音恐怕就没有未来了,顺便捎上殷司。
现在娵音唯一寄希望于蒙面人不要对这件事太上心,或者是对她和殷司的试探。
以殷司的表现来看,很有可能是后者。
果然,蒙面人的疑虑消减了许多。
“大胆,竟敢骗我!”蒙面人突然厉声道。
娵音一惊,差点做出防御措施,被殷司制住。
殷司直视蒙面人,而面色不改,身形岿然不动,一贯的笑意收敛,平静道:“你既如此不信我们,又何苦试探?东西的确在那,你要狡辩我也没有办法。至于‘魂怨’策,你若敢动我们分毫,则烟寒门亡,烟寒门亡后你认为还有谁去执行‘魂怨’策?”
蒙面人狠狠盯住殷司,逼问道:“你是谁?”
殷司不再说话。
娵音靠的近,眼尖地发现他的额头上重新布上一层冷汗,衬着白玉般的肌肤,如露水如珍珠,俱虚幻而晶莹。
他的脸色也越发地白了,似在忍受着什么极大的苦痛,手紧紧握住洞中突起的岩石,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岩石捏碎。然而,他始终没有痛呼或是怯懦,他与蒙面人杀意腾腾戾气横生的眼对视,分毫不让!
娵音的大脑十分混乱,信息量太大导致她脑中的一切像激流拍石,乱岩穿空,火花飞射!
殷司所说的地址是她在辛府的闺房驻乐轩,也就是说那个定情信物可能真实存在。殷司向来不轻易动怒,而在他刚才平静的语调中,她感受到一种极为轻微的隐忍的怒意。
有种人,不轻易欢笑悲伤,但当他真正欢笑悲伤的时候,这个世界都会为之战栗,殷司当如是。
娵音不知道殷司的势力究竟强大到了什么地步,连这种话都放,别人说一说她可以一笑置之,而对他不行。按理说,他要篡位早就能篡了,为什么还没有,难道他有什么掣肘?时机未到?
蒙面人自诩魄力十足,在此人面前,他不得不黯然低头。自己轻狂了,惹了不该惹的人。
“在下多有冒犯,唐突了公子,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蒙面人语气和缓了许多。
殷司步步紧逼:“放她走。”
蒙面人不应。
殷司那种上位者独有的气势他不会认错,他也真心敬佩,但是任务第一,他深谙。
殷司看着蒙面人似笑非笑道:“当真是那人的死忠,也不知道任务完成后你还能不能留下一点残骸。”
蒙面人惊惧地瞪大眼睛,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如一面沉默无声又重如磐石的墙朝他压来,压得他喘息不已。
趁着这一空当,殷司霍然起身,一片冰冷的刀光霎时射出,直入蒙面人要害。
蒙面人摸了摸手上的血,晃了几下,坚持不住倒了下去,至死双眼都睁的大大的,好像在问暗算速度为何这么快。
娵音感觉殷司已经精疲力竭,连忙伸手扶住她,顿了一下,将他的头搁在她的肩膀上,看上去就好像他们是一对亲密的夫妻,与殷司的扯谎相应。
整个山洞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寂静,其余蒙面人失去主心骨后变得慌乱不堪又不敢擅自逃奔,山洞寒气愈盛,娵音感觉到殷司的体温下降了。
清脆悦耳的水滴声这时在娵音耳中近乎于催命符,每一声碰撞跳跃开的水花都散在娵音压抑的心里,提醒着她不祥的命运将要到来。
她想哭泣,想尖叫,想懦弱,想抱怨。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在殷司手心写道:有什么办法出去?
殷司诧异地看了娵音一眼,压下一个决然的念头,在她手上回复:且按我说的做。
两人动手动脚商量了一阵,定了计划。期间,娵音的面色薄红,似云间霞。殷司的手指划在掌心微痒,是她首次接受到的感觉。以前别说是男子,就是女子也没和她这般亲近过。
殷司则是有点恍惚,娇小的手指衬着他的掌心,只要他一弯指就能将它包裹其中,那手指也该是柔软如絮吧。
光线暗淡,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神色,各自有所思量,归于理智。
“哎呀,人家妆花了,夫君你讨厌。”娵音狡黠地眨眨眼,拿捏着嗓子娇俏大叫。
“音,别叫了,等会儿回去为夫亲自为你画眼描眉。”殷司笑着抚摸娵音的头,一派温存。
蒙面人们莫名其妙地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蓦地,排排分开。
娵音毫不客气地牵着殷司过去,手中握着匕首。玉言忘了带,好在她穿越到古代见多波谲云诡,养成了带武器防身的习惯。因此,蒙面人如果突然杀心大起,她也好先进行防御。
殷司知道她握着匕首,不去拆穿。
这个女子不是勇敢的,但从初见她闯关到现在,每一次生死危机她都挺了过来。这世间一切于他皆为虚妄,丑恶的肮脏的嘴脸他见得太多,该令他如何相信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