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人响应,试图劝阻娵音,娵音丝毫不为之所动,负手立于城楼动也不动。
“好心计,好胆气!”完颜振对娵音打的算盘连连苦笑,她这算是尽得民心吗?即使永远困在远真,也会被大平人敬佩一生。然而他知道自己只能自动钻入她的陷阱,因为他不能拒绝,于自己、于远真都不行。
“本世子便如了你这一愿!”他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那很好,你现在把人送来,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她笑一笑,璀璨至斯,看得人有些愣神,说出的话也是风轻云淡,像是一场商品交易,而她口中的那个“货”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好。”完颜振答道,低低对身边的一个骑兵说了什么,骑兵奉命后,想要逃出娵音的包围圈,然而娵音封锁得紧,没有人愿意给他一点点的逃离机会,皆兵阵以待之,准备将之一刀刺死。
娵音这次慢悠悠地补充道:“末将说的送人来这个消息传递之法用的应该是飞鸽传书,否则一个人出来,你们趁机突围怎么办?”她的眸子极深极黑,深如九幽寒潭,黑如极北之夜,有种嗜血的蛊惑与凛冽。
完颜振终于放弃耍花招,无奈地放出信鸽。请救兵是没希望了,娵音绝对有能力在救兵到来之前进行围剿,能做的,只有进行这场交易。何况,这场交易也不算太亏,他自信娵音天天被锁在他身边绝没有逃脱的可能。他是草原人,草原人即使睡觉也会保持绝对的警惕,她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一切且等纵武来吧。
一个时辰后,纵武到来,象征性地被反绑住手。他抬头,看见城楼上神情平和的少年,感慨万千。这少年一向清瘦,此时在巍峨城楼的背景中更显单薄,但不知为何,却予人一种奇异的错觉,仿佛她是重逾千斤的石,咬定青山的松,绝崖边英秀的姿态冠绝天下。是的,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他一生妥协了一次,违背了信念,才有了今日的城下受缚,也就是这个人,为保卫自己无力保卫的大平用自己换回他,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拘影此人似乎志不在此,为何会做这般选择?
娵音没留给他太多的时间思索其中的细节,一条白练霍霍一抖直甩而下,同时自己纵身跃起,跌下城楼,风将她的发拉得笔直。在一色幻影里,她看到无数张惊愕的脸,无谓地笑了笑。
那条白练缠住纵武,裹挟了他上城楼,城楼顶端有一根长枪深深插在地底,白练正是穿过此处,在娵音下城之时拉起纵武,一旁的完颜振因其太过突然,竟什么措施都来不及做,就看着好端端的纵武鸭子“飞”了。
娵音与纵武相错的一刹那,轻声对他道:“守好芜州,等我归来!”
纵武一愣,随即郑重点头。
这样的请求叫他如何拒绝?他亦是铁血男儿,亦有钢铁心性,她不说他也会守好的。
娵音对他甩下一句霸气的话后,洒然坠下,落地,笑吟吟地对完颜振道:“殿下你看,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不君子的,你要向我学习,知道吗?”
成功地看见完颜振黑了脸,她满意地舒了口气,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
“来人,押好她。”完颜振没好气地对下人吩咐道,冷笑着睨她一眼,拂袖离去,娵音被两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押送回龙城,手被束缚在身后,麻痛得不像是自己的。然,眉头不皱一分,哀求不出一句,这不仅仅是个人的气节,更是代表了一个国家的形象!
“文人毛病!”完颜振对此嗤之以鼻。
“你远真人被擒会叫吗?”娵音挑眉反问道。
完颜振被问得无话可说,只好悻悻沉默。
远真龙城不知何时已近在眼前,娵音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这座雄伟气态粗犷风格的城,心下并没有太多的感想。此非她的国,再怎么雄伟也不过是震撼了一下,随后如潮水般涌入心间的,唯有落寞与空寂。
她弯了弯唇,却不似在笑,顿了顿,轻吟出声:“知夜夜浮生,年华如隙,画阁云雨暗相觑,料是人更娇,花更娆,翻成江山似血,血似江山!”
漫漫江山,一朝湮没于风雨,当真如血!
江山似血,血似江山!
锦安。
“纵武回来了?”渺而淡凉的声音。
“是。褚将军以已之身换回护国大将军,现今帝大怒。”这属下答得很得意。这一局,青涟昶所控之人自动逃溃,主动权便在主子手上了,青涟昶不怒才怪。
“她去远真了?”那声音依旧是淡,无起伏与波澜,属下的心头却莫名生出凛然之意,再一看自己的主子,似乎也无多少情绪的变化,他困惑地骚首了一会儿,放弃了思索。
“是。”他答,“主子,你现在再无敌手,属下为你骄傲!”
那人沉默了半晌,空气中肃杀之气悄然笼罩,又缓缓散灭于无形,然后,他拂了拂白衣上的尘埃,抬起寒渊般的眸子,一字一句地问:“此话当真?”
“当真。”属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先前主子听闻褚将军战时受伤好像都没有这种反应,怎么褚将军被虏到远真主子反而产生这么大的反应,说好的横眉冷对千夫指呢?
“锦安还有多少事务?”声音的主人微敛了眸光,眸光却依旧慑人的亮。
“最少也要到这个月末。”属下说谎了,因为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主子可能会亲自前往。
“月末吗?不,那太晚了,我给你二十日的时间办妥一切,二十****去伏然,你若不能协助我办完,便自刎谢罪!”语毕,那人不再多言,兀自缓步离去了。雪的衣,倒映地面玉的白,萧索得触目惊心。
娵音我有时候倒希望自己如同一个冲动的少年,不知深浅也不知顾虑,只知用尽全力护你安好,但我也明白,不能啊。如果能保全你更多些,我甘愿受尽煎熬多等些。
远真龙城。
“乾坤能大,算蛟龙元不是池中物,风雨牢愁无着处,那更寒虫四壁。横槊题诗,登楼作赋,万事空中雪。江流如此,方来还有英杰。”娵音吟哦着,面容平静如水,而声音嘶哑。她已经吟了一天的诗了,将她从小到大肚子里所有的墨水都倾倒了出来。
她的声音其实也不算难听,呕哑嘲哳绝对算不上,抑扬顿挫地吟哦着,倒也别有一番韵味,嘶哑中饱含沧桑,不懂诗意的人单就听那语气也能感触良多。
“你早知如此,何必如此作为?”完颜振听着那些千古名句也不由生出恻隐之心。他忘了,娵音是大平的状元,腹中又怎会一点墨水都没有,而这墨水正是远真王所喜爱的。想到远真王,他就皱了皱眉,凭娵音才学,远真王大概会善待她,届时难保不会横生枝节,于是他嘱咐道:“待会儿到远真王面前,切勿多言。否则,我不会饶你。”
“我知。”娵音淡淡道。他倒是不傻,哎,傻一点多好啊。
完颜振遂不再多言,强行给娵音塞下一粒药丸,心想娵音平常好整以暇,也不像是个没头没脑的人,这种取舍大抵是不会有问题的。
远真王的宫殿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因为远真并没有大平那样丰富的资源,宫殿搭得简陋,但占地面积相当大,走进宫殿,玉陛丹墀也没有大平那么华丽大气,远真王只是象征性地按照大平风格做了一个,平日他们商量大事大多在蒙古包里,这里不过是做做样子。
远真王衣着华贵,头上戴着宝石珍珠彩色羽毛等,一脸傲慢地睨了眼娵音,问道:“你就是拘影?”
娵音在内心对这种土豪打扮吐槽了很久,垂眉敛目神情肃穆,庄重地拱手一礼:“陛下,罪臣是。”
“既然见了本王,为何不跪,这是你大平人的礼数?”远真王隐现怒容。
娵音顺达如流:“我只跪毛爷爷,其他的日本首相,美国总统,阿拉伯酋长什么的,我都不会跪。”毛爷爷她跪,不过正常情况下她是跪不成的,若真要跪也得到帝都去跪,至少现在她是去不成的。
毛爷爷是谁?只是所有人内心都在疑惑的问题。
娵音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个不是这个世界的知识,于是清了清嗓子长吟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所拜非人,何需去拜?纵死无悔!”
远真王听她这句话反倒欣赏起娵音的风骨来了,于是缓和了脸色道:“拘影,本王赏识你的才学,你可愿到本王朝廷为官?正好,本朝也有一个大平人,你不会感到孤独。”
所有人都在看娵音,等待着她的回答。
娵音粲然一笑,她能感受到完颜振如有实质的眼光在她的身上重重压着。不期然的,她的目光邂逅了另一道审视的目光,那目光既清且寒,平静如一潭深水。
她微不可见地颤了一颤,调整好淡然的心态,对远真王道:“罪臣不愿,罪臣只想伴于世子身侧,长久侍奉。”
所有人都愣了,没想到她会放弃仕途,做出这样的选择。完颜振岂是好相与的?她就算想报仇,也应该先有个显赫的身份,然后再实行复仇计划吧。
整个殿中,只有完颜振无声松了口气。她倒也不笨,知道过度暴露在众人面前,以后逃走会容易被拆穿,还知道他在远真的势力很大,她即便做了高官也难保底下的人不是他的卧底。
而殿中还有一个人未感到惊奇,他微微蹙眉,眼中掠过些许欣慰与担忧之色。
远真最近崛起的贾相贾明。
远真王对娵音的选择感到不解,不过还是答应了,思忖了片刻,又道:“本王虽不明白你为何不肯做官,但本王想着,你初来乍到,许多东西适应不了,这些由贾相交给你你大概更难接受,毕竟你们同为大平人。”
“遵旨!”娵音淡定无波地看了眼完颜振,见对方没有反对,便与贾明一道出去了。
贾明此人在朝中并不起眼,没想到在远真却混得了相位,娵音不以为意,一直以为他是个卖国贼,今日一见,她突然醍醐灌顶,然后就莫名地开始想哭。原来他早在远真扎根,这样深刻地扎根于远真的心室之中。他都忍辱负重步步艰危至斯了,自己还在犹豫害怕绝望什么?
她又想起锦安城外那一匹一去不回头的马载着一去不回头的人,背影沉重且顽强,在使大平有所损伤的同时,何尝不是使大平得到了其他方面的助力。
贾府。
娵音与贾明闲聊着,“贾大人,你可知我们家乡那儿有一本书叫《红楼梦》,里面也有贾府。”
“哦?那倒真是巧啊。”贾明沉静地答,并不好奇。
“我以为大人的名字是有意思的,贾明。”娵音毫不忌讳地喊出他的名字。
贾明不答,内心深深叹息。这个名字要跟随他多久,他也不知道,也许今生都得跟随,也许顷刻覆灭。
贾明,假名。
娵音已经确定了贾明的真实身份,就不再警惕他,微笑着提出请求:“我饿了,大人设宴款待我如何?”
“可。”贾明答得也自然,似乎这个情节已经出现过千遍万遍。不,或者说这个情节的确出现过千遍万遍,那时她还是他的门客时,经常在下棋、赌书泼墨、论天下时局的时候煞风景地来一句“我肚子饿了”,然后他就陪她吃饭,许是吃多了,那段时间还长胖了点,如今回忆起来,那段日子还真是无忧无虑。
娵音也像是想起了那段往事,愣了神,而后随着他走向饭堂。
嗯,未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先吃饱了才好应对,贾明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受限制,她不能再为他多添麻烦。
盛平五年三月十八日,也就是半个月后。远真,龙城。
世子府里开了一大片空地,空地的这一头堆满了木头桩子,那一头堆了少许木桩子,一个衣着朴素的人正从木桩子多的一头将木桩子背到木桩子少的一头,模样甚是艰难,但奇怪的是,他从未停止。
此人正是娵音。
自从娵音从贾府回来,完颜振就疯狂地压榨她的劳动力,也没怎么为难她,就是劈开了一大块空地,选了许多重量惊人的木桩子堆着,令她一天来回搬运五十趟。一旁有人守着,她若敢擅自停下就抽一鞭子,她这待遇和奴隶差不多。
守着的内容其实也很不解与敬佩娵音,远真多汉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柔柔弱弱的小白脸,不幸的是,作为文臣出身的娵音也被归为到这个范畴了。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守着她的那个人鞭子抽的力度很大,几乎一触碰到她的肌肤就是一道皮开肉绽的痕迹。时间久了,那个人发现娵音不是所谓的小白脸,心生敬意,却不解她为何要这般受虐。
这一日,完颜振亲自探班,一派悠哉,与狼狈无比的娵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倒不怕娵音逃出去,要知道这里到处都有暗哨,娵音即使逃了也会被发现,更何况每日干这种高强度体力活,别说是女子,就算是男子都吃不消。
“其实,本世子很想杀你。”完颜振看着那单薄的身影,并无多少怜悯之心。
“哦,大平想杀我的只怕比你更多。其实,忘了告诉你,我也想杀你。”娵音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纵武待你一直不同。”完颜振换了个话题。
一根木桩子凶猛地飞来,砸在完颜振的脚边,然后他听见娵音淡漠的声音:“好奇心害死人,想知道我与纵武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下辈子吧。现在,我有事,不能奉陪。”
“哦?”完颜振不怒反笑,“纵武最近可是来信要本世子放了你呢,你怎生如此冷血?”
“他会?做梦!”娵音轻斥一声。
“还是你了解他啊。”完颜振意味深长地看了娵音一眼。
“对你,也是一样。”娵音毫不留情地戳穿这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氛。
“想过放弃大平吗?”完颜振挑眉问。
“废话!”娵音这段时间受的累与委屈统统招呼到完颜振身上了。
“其实贾明在远真活得也是挺不错的,你何不如他一般效忠于我远真?”完颜振实在困惑。
“嗯,说得真好,效忠于你,然后狡兔死走狗烹。你可知,人若只唯利是图,便枉为人!”娵音答得简明扼要。
“文人风骨在活命面前就是个屁!文人不想活了,就编什么舍生取义,想活了,那叫忍辱负重。文人嘴,真是随心所欲得很。对了,你吟的那什么‘大风起兮云飞扬’一点也不好,倒是‘大炮开兮轰他娘’听来畅快,喂,你晕什么?”
兄弟,你确定你没有抄袭张宗昌?这是娵音在晕倒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完颜振弹了根手指头,立即有人扶住娵音,他略一思索,命人给她备一个舒适的房间,如果他没猜错,女子晕倒通常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
嗯,没错的,一定是他想的那样。
当娵音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群丫头片子,平均年龄都超过了三十岁,然后,她注意到自己所处的是女眷的房间,不是她平时住的,丝绸的光滑触感提醒着她,她穿的也应该是女装。
那么,是何身份?
“你们可认得我?”娵音威严地开口,气场外放,将一群女眷们的畏惧之心激发了出来。
“第二百零一任世子妃!”一个人小声地道。
啥?
娵音只觉得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这是什么狗血剧情的发展?
“她醒了?”外面传来完颜振的声音。
“回殿下,世子妃醒了。”侍女低声道。
然后,娵音就听见完颜振渐行渐近的脚步声,直到他走到她的榻边负手居高临下望着她,问道:“你有喜了,谁的?”娵音,石化。
“我?”娵音一脸的莫名其妙,“我都没——,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谁告诉你我有喜了?”
“你刚刚不是晕了吗?”完颜振不解地问。
呃,她是被累晕的好吗?这人是不是脑袋进水了,谁说晕就代表有喜?她黑着脸道:“麻烦你靠谱点请个大夫来!”
大夫来了,跟完颜振说明了娵音晕倒的真正原因,完颜振这才恍然大悟,想起因为她太过刚强,自己好像一直把她当成男儿看了,作为一个大丈夫,这么做似乎有点不道德,所以他决定让娵音担任自己的贴身侍女,世子妃这个名头听起来就不错,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她放在身边进行监视。
“来,说说有了机会你会怎样逃跑。”完颜振随意地在她榻边坐下,淡定地道:“敲晕你周围的女眷,换上一套她们的衣服,伺机脱离世子府,然后——”他顿了顿,“你会去贾府找贾相,贾相无论如何会送你回大平。所以现在,我有一个问题,贾相到底是谁?”
娵音心下一凛,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地答:“姓贾名明。贾明。”关于贾明,她有把握混过去,但他似乎摸准了她的一些行事规律,以后再想逃走就难了,看来以后要多隐匿了。敲晕女眷是她的惯有手段,快准狠还不伤人性命。换了女眷的衣服,这是必须的。如果与贾明没有一点交情,她的确会去贾府。
“无妨,你不说他是谁本世子也自有法子查出,他隐藏挺深,行事又太警惕,但是人不可能毫无缺漏,作为大平的宰相拘影,你明白这个道理的。”完颜振的笑含了淡淡冷冽。
拘影却自信地笑了笑:“不,你错了,他是贾明,凡人一个,怎么会丝毫缺漏也无?只是你所想的有问题罢了。”其实她隐瞒了一点,贾明有缺漏,他的缺漏就是将事情做到尽善尽美,天衣无缝。
“女人毕竟是女人,不要操心这么多男人的事,等这次远真击溃了大平军,本世子会好好对付那位贾相,你年纪也不小了,本世子给你做媒,将你嫁给本世子的爱将做小妾,如此这般你也不用牵挂大平了。我远真男儿不比大平差,此番倒是便宜你了。”完颜振睨了娵音一眼,见她并没有像寻常女子般寻死觅活,顿时觉得无趣,又在情理之中,戏弄她的心思淡了些。
“嗯,多谢世子把奴家许配给猛男,奴家顺便问问,奴家未来的夫君是不是不举?”娵音无限“娇羞”地问。
“自个儿待着去吧!”完颜振骂道,说完落荒而逃。
娵音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娇羞的神色慢慢冷却,眼底浮现的,是浓浓的忧色。
这段时间,娵音恢复女装后,完颜振也没让她闲着,女红、抄《女诫》等活儿都没让她少干,当然,因为她是“贴身”侍女,所以这一切都要在他的身边办,于是就出现了一个现象,每当远真世子殿下在置办公务时置办得无比烦躁的时候就会看看身边人苦大仇深的脸,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
娵音则很幽怨,她觉得让她做女子的这些活儿还不如让她扛木桩子,像女红这种极静的活儿会坐得她腿软,抄《女诫》还不如让她抄《金刚经》,更遑论那些琴棋书画。她想,或许自己天下就适合做一个粗人。
她弹的琴那是听不得的,她的画看一眼就可以折寿三年,唱流行歌曲她行,唱远真那种悠长的调调她可以唱到趴下,跳舞,她可以跳出打拳的威风,杀气腾腾英姿飒爽,然而……全无舞蹈的柔韧美感。
“一介武夫!”对此,完颜振讥笑道。
“怎么,你可以,你来啊?”娵音捋袖子擦拳,舞服在她的摧残下刺啦一声断了半副衣袖,露出她晶莹如玉的肌肤。
从此,娵音再也不跳舞了。
这一片祥和遮不住大平与远真之间阴冷的气氛。它在娵音的某个回眸中,在完颜振的某次掠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