娵音看什么都顺眼,看见吃得卖力的小正太心更是软成一团。她热情地扑过去对着人家细皮嫩肉的小脸打了个啵儿,然后,小正太的脸红成番茄,开始疯狂咳嗽,连带着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她连我都没亲,却亲了你这小鬼,我分分钟灭了你这小杂种!”周亭序抓狂地道。
“三天。”夜见隐凉薄地吐出二字,意思是说她三天没刷牙,口臭。
“啊,我跟你说,亲这小鬼会亲出一嘴墙灰。”朱启始终坚持以损赵岩为核心,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
亲完后娵音也觉得自己孟浪了,这毕竟是封建保守的古代。
赵岩咳完,娵音拍着他的背道歉:“小岩岩,一时激动,你就别介意了好吗?”
赵岩睁着乌亮的大眼睛,与她对视片刻又转开视线,最终未说一句话。他想说,在他们家乡,一个女子亲了一个男子是要嫁给他的,可是说了又如何,她比他长了几岁,视他如弟,哪怕是刚才的那个吻,亦无丝毫狎昵。
“音,累了。”有人轻悠散漫地道。
这声音,非在座的任何人发出的,因为无人有这样奇异的音质。
“坐。”娵音简明地答。
“饿了。”带几分幽怨的语气,同周亭序有些异曲同工之处,然而结果是不同的,因为娵音开始动摇了,语气有点虚地答:“吃!”
“我走不动了。”那人一袭白衣立在门槛前,逆着光,斗笠被风拂动,是一幅宁静和谐的山水画,可惜说出来的话太煞风景了。走不动?这样风采卓绝神清气爽的人会走不动?
娵音再三思量,最终站在发展的角度上看问题,决定牺牲小我成就大家,她可不想日日担心伙食问题,于是她摆出谄媚的笑,前去迎接“太后娘娘”上座,全然不顾腰上即将面临的被揩油的严峻风险。
“太后娘娘”满意地随她上座,步履稳健优雅,哪里像走不动的样子?周亭序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边子归啼血一边计较着从这个情敌手里抢回美人的可能性。
赵岩警惕地盯着饼子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新情敌,如同小宝宝担心自己的布娃娃被抢走而产生的极具占有欲的眼神。
朱启表示,我默默喝汤,你们慢慢聊,能让赵岩吃瘪的人都是我兄弟。
夜见隐对娵音的“护驾”行为恶毒评价:“狗腿!”
狗腿的某人迎了“太后娘娘”上了座,自己搬来小凳坐到一边,“太后娘娘”不急着吃饭,拈起她的发梢细细摩挲了下,漫不经心地问:“味美否?”
“嗯,这个月的伙食都归你包了。”娵音自作主张地下决定。
殷司瞧了她一眼,不答。
“他做的?”周亭序感到两眼发晕。
“感觉有点困。”朱启伏倒在桌面上,赵岩也跟着倒下。强悍的夜见隐撑了一会儿,在对殷司投出暗器之前也光荣倒地了,只剩下比他们吃的晚的周亭序金鸡独立。
殷司眼神中闪过细碎光芒,然后他空投一颗药丸到周亭序口中,亲切地问:“味美否?”
周亭序自然是没机会答的,晃了晃,倒地。剩下的,只有受到特殊待遇没倒的娵音。
“奸诈!”娵音指住殷司,指头因愤怒颤悠悠的。
殷司抬手拾起那根食指,轻轻一吮,微笑道:“果真味美。”
即使隔着斗笠也遮不住他脉脉的眼波,微微荡漾着醉人的酒香摧毁她清明的灵台,她刷的收回手指,才发现他根本没用多少力气握住她手,换句话说,她是自愿?她有点懵了,懵完就感到羞恼,对自己的作为很不满意。她的一世英名啊,这是晚节不保吗?
殷司看着她脸上的忏悔之色表示满意,很好,这么想就对了。这是对她心理上的把握,要知道如果他像个疯子一样重重握住她的手,她不挣扎就怪了,所谓的轻,看似容易挣扎,实则具有迷惑性,她会想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而不会想在第一时刻逃离。
“哦,我奸诈。”殷司随手摘了斗笠,在她面前不用戴斗笠,也不用隐藏太多。他执起她的手往外走,“去看看朱启造的‘车’吧。”
娵音点头,倒没怎么挣扎。一半是对自己刚才反应的惴惴不安,一半是对“车”的好奇。
殷司淡淡笑了笑。他这叫做注意力转移法,果然,对她很合适呢。
她有一句话叫“管他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他觉得这句话可以改编一下——“管他阴谋阳谋,骗到女人就是好谋。”
朱启的研究所就在附近,殷司带着娵音转了几道弯,开了地道长驱直入,一个奇奇怪怪的物体张扬在视线之中。
娵音不太确定地问:“这个,是车?”虽与现代的车存在差异,但大致形体是相似的。
“然。”殷司打量了几眼,显然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几眼过后,他就开始了摆弄,先是按了什么微细的按钮,车的内部展现在两人面前,然后他在一旁寻出个方方正正的物体几番拨弄,凭空掷入车内构建的核心部位,看模样是发动机一类的物事。
他的眼睫微垂,而眉宇沉静笑意微微,看着赏心悦目,娵音就那么傻傻地望着他摆弄,目不暇接。
那般灵巧的手,那般专凝的眼神,他曾给过她,如今给这称为“车”的事物她才一梦醒来,恍如前世。
“娵音,可以了。”他终于忙完,抬眸看她,眼神是清淡的暖阳,将她温柔辉映。
“哦,那去试试吧。”娵音转头捂住鼻子道。此人专擅色诱,她必须多长个心眼,鼻血横流就丢大了。
“好。”他答。一拂袖,地面缓缓抬高,与外界相接。
车是铁做的,轮胎是木做的,车窗被打磨得很光滑,摸上去是玻璃的质地,殷司解释这应该是西域带来的材料。车的外表是正常的,当娵音坐进去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车里唯一正常的可能就只有方向盘,除此之外,都是各色按钮,搭配着看不懂的图案。
殷司按了最大的按钮,立即传来一阵机簧弹动的声音,各种摩擦声响成一片,听得娵音提心吊胆,喃喃道:“貌似应该弄点润滑油。”
殷司听觉向来灵敏,抓关键词抓得很准。
油?
上好油,这一次噪音消失了,娵音得以充分享受坐车的感觉。其实这车根本不是那回事,它的原理不是发动机,而是靠机关之术,天知道朱启是怎么把机关用在了这里,一连串机械原理运用得炉火纯青。只是,它毕竟不是正版汽车,正版汽车在那个世界,而她永远企及不了了。
或许是她的神色太过黯然,殷司不再控制车子,倾身环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清晰地道:“娵音啊,有些东西还是遗忘的好。”
“忘你,最好。”娵音睁眼看他,默然半晌,道。
殷司一怔,而后放开了她。她没有说错,这他知道,但他能反驳什么?
对于他的回避,她苦笑。她曾有一次机会可以改写命簿忘了他的,然而,她放弃了。忘了他,真的好?不,失过一次忆就被他骗着囚了四个月,要是一生失忆,岂不是得被囚一生?
“坐稳些。”殷司提醒完,重新恢复对车的掌控。
这车虽没有现代车你们构造精绝,但在这个世界已算是绝了。各类按钮殷司都按了个遍,竟然还有喷水放火之能,以及各种在这个时代极为先进的暗器,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之绝妙法宝。
“我怎么觉得这是战车。”娵音的嘴角抽了抽。
“有点像。”殷司不置可否地点头。
“我觉得这车攻有余守不足,在外头加一层重铁可能更好一些。”娵音托腮踌躇着。
“我倒觉得,过度的机关有些过了,使之不太轻便,不若省去一些。”殷司建议。
“多做些这样的战车,说不定有一日需要。”娵音摸着下巴考虑着,忘了身边之人立场不明,就这样说了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再好的战车,不敌人心所向披靡。”殷司眸色淡淡。
“也是。”娵音释然地笑笑,往后一靠,隐隐间触到了什么。殷司脸色一变,伸手来拉她,她一愣,下意识往与他相反的方向躲去,一大蓬液体迎面喷了她满脸,腥腥的咸咸的,睁开眼入目就是一片红,视线过渡到殷司身上,白衣变成一片绚烂的红,她呆头呆脑地问:“殷司,你受伤了?”
殷司惯有的笑意一僵,罕见地有点郁闷和无奈,“娵音,这是狗血。”
“朱启!”这是娵音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间接导致远处屋檐砸下一块瓦砾,将刚刚醒来的朱启又砸晕了。
再次沐浴出来时,所有人差不多都醒了,他们不知道刚刚的“狗血”事件,娵音着重打量殷司,又是轻衣缓带白衣如雪的模样,配上清浅笑意,温良无害。
她干瞪眼,本想欣赏欣赏血衣美男的风姿,但既然未遂,她也不好再提,如果他把她也给坑进去就不妙了。
“你们干啥去了?”周亭序睁着一双斗鸡眼怒视殷司。
殷司双层面具,一层斗笠,一层面上微笑,将周亭序彻底无视,他只看着朱启道:“这种风格的再做些,另外,记得做辆不含其他军事用具的,她不喜欢坐战车。”
“哦。”朱启应完才猛然发现这不是娵音所说的要求,立即摇头,“她都没发话,你在那里嚷嚷啥?”
“娵音?”殷司眼风一扫,娵音立即清清嗓子大声喊:“到!”然后笑眯眯地上前拍拍朱启的肩,“朱启啊,党的重大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办,我还有事要商量就先走了。”
朱启张嘴,吃风。
娵音不管他答应与否,左牵赵岩右擒夜见隐扬长而去,用余光偷觑某个端立不动的白色雕像,暗自庆幸这家伙总算是乖了一回,知道不该把水搅得更浑,下一秒她就一个踉跄,不得不改变刚才的看法——
她听见他悠长的语调:“衣裳我还留着,若想看看,夜里来我这儿。”
刷刷刷,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看,夜里看,什么东西要夜里看,白天看不行吗?他们一定一定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娵音欲哭无泪。这下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看什么?我也想看。”赵岩小朋友天真地望着娵音。
夜见隐冷漠地甩开娵音的手,评价道:“风尘!”不过,一会儿后他又重新牵起了“风尘”女子的手。他傻啊,那个白衣服的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那个位置,他松手那人岂不是就要替上来?
殷司眼波潋滟,严肃地思考着是否要杀一两个人,这么多的情敌真的好吗?
过了几天闲适的日子,娵音重新淹没在堆积如山的公文中。辛穆每天都会将大批文书给她批阅,批到头晕脑胀时娵音的手都能下意识地将符合的内容写上去,不是她想,仅仅是因为辛穆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她工作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有时也会指点一二,都是在娵音最为难的时候。
娵音明白辛穆一直是个严厉且严谨的人,既然已经将她看作男儿,就以对待男儿的方式对待她。这是她说服自己的理由,但潜意识里她觉得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是她尚未领会的。
辛穆严厉,却很少无止境地严厉,他这程度近乎于苛刻!娵音几次想要开口去问,每次都被辛穆一种极为深刻的眼神高压镇住,镇得她只好作罢。
不论如何,有亲人的陪伴,受累也很好。
娵音不好的预感非空穴来风。一个月后,辛穆染风寒,请病假,朝廷那一堆事务就都摊在了娵音的头上。实际上,六月的天染风寒也是高手,简直可以写进大平怪谈小册子,而辛穆本身病得不太明显,除了眉眼间稍显疲惫外,没有其他症状。
娵音不知辛穆我会要请假,猜测着大概是想退休了,她作为外孙女,帮老人完成这一心愿似也无妨,且,等她成为下任宰相,很多事情会好办得多,也就心安理得接受了辛穆的指导,并承担了所有的事务。
殷司渐渐出现得少了,或者说他来平宁郡主府和影府的次数在减少,更多的是伴在青涟昶身边与她冰冷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