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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心安是吾乡(二)

她同缓行对弈过一局,但由于水平实在不行,缓行让着才勉强成了和局。所以这一次,她没有轻举妄动。

缓行则是在想,她的棋艺不算惊人,思维却奇异,以一种特殊的凌厉打破原本既定的结局。当然,她毕竟经验太少,赢不了他是正常的。他思忖,如果对她加以指导,定有所成。

“你可以试试。”缓行见她犹豫着,开口鼓励,他虽然将生疏的“姑娘”换成了“你”,娵音却未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亲近之意,他语调清淡,周身气度高华,待人谦和有礼,娵音偏偏无法把他与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联系起来。他亲切,但不容亵渎轻慢;他在她眼前,她却觉得他身处千里之外的莽莽荒原。这种感觉,诡异。

“真的?”娵音突然很想打破他平静的面具,了解他的底线方便以后办事,“我怎么做你也不生气?”她不放心地又确认。

“可以。”缓行云里雾里。

“那你不要动。”娵音警惕地道。

缓行一贯聪明,这时也晕了。娵音是什么意思?这态度和对登徒子似的。疑问是有的,他还是配合地答应了。

有他这句话,娵音勾起一个古怪的微笑,有些事,她想做很久了。这几个月她和缓行相处,他一丝不苟地戴着见鬼的斗笠,其勤奋程度令人发指。她也曾搞个突然袭击什么的,他每次都戴着斗笠淡定地跟她打招呼,打到她最后不得不放弃。今天,她一定要瞄到他的真颜。说做就做,娵音一手扫过棋局将棋子拂落在地,张扬地道:“暂时动不得,以后动又等不及,那就毁。我解的如何?”

缓行眼神奇异地看了她半响,若有所思:“也算一种解法。”

“既然我解了,你是不是该给我奖励?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娵音步步紧逼。

“好。”没人和他提过条件,不过答应又何妨?

娵音很快踱步到缓行竹床前,伸手就摘他斗笠,活生生登徒子一个。缓行下意识阻止,娵音提醒:“这就是我要你答应的。”他眼中急速闪过什么,欲待阻止的手放了下来。

一张如雪如云的绝色容颜倒映在她的眼里,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漆黑如墨,其中隐匿了多少风云变幻?他的鼻高挺而又带着珠玉特有的莹润光华,似极尽能工巧匠日夜不休精心制成的珍贵玉柱,星光奉献自己所有的微芒为之添上华彩。每一笔,都是绝世风采,每一笔,都是极度的圣洁雪山之上刹那盖满炫然枫叶。仙与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交融,可近?可离?

这般容颜,竟是生生让盛装女子也失了颜色。娵音的无理没有让他惊慌或者发怒,相反,他沉静如石的神情多了几分笑意,“你想看,告诉我便是了,不必如此。”他一挥手,斗笠落在了一边,姿态优雅秀逸。娵音一眼望进他眼眸深处,像是望进一潭深渊,不可知其源,缥缈的云岚山在这眼眸的对比下只能算清澈,她感到眩晕。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在他眼眸深处看到的是一片虚无和空茫,就好像这红尘万丈泱泱众生皆为尘埃,连让他多看一眼的理由都没有,甚至他自己也是可有可无的。这样的情感,让她心痛。持续了一秒,缓行的眼眸重新平静。

娵音回神,想起自己是来试探缓行的,结果没成功。她苦思冥想,比这更能试探他的是什么,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随即她不管不顾地坐在了缓行的腿上,伸个懒腰,懒洋洋道:“这个位置挺舒服的,我站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你不介意吧?”她在心里呐喊:抓狂啊,快抓狂。她就不信这样他还能淡定地对她笑。他和她没有仇怨,她这样做纯粹是为了撕破他看似平静实则孤凉的面具,让他变得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讨厌他的平静,非常讨厌。

缓行很少让人近身,此刻也只不过怔了一下就平静道:“如果你觉得这里比较舒服,我和你换个位置。”

娵音从他平淡的语调中觅得一丝冷漠,在他淡淡的微笑里,她打了退堂鼓。他真的是个古代人吗?古代人不是应该碰个手指就满脸桃花要以身相许吗?缓行温雅异常的笑到她眼里是一脸荡漾的笑,妖孽这个词又不能形容他。哼,这个人绝对不正常。

“哦,好的。”娵音完全没听缓行说了什么,虚应着。

林间有树影晃动,被缓行眼风扫过,归于静止。只要他无视,手下会过来处理掉娵音,世上不再有她。然而,没必要。有多久未曾这样亲近过别人了?自有记忆以来,似乎都没有人和自己如此亲近。他应该推开她的,潜意识却并不排斥,这样温暖柔软的身体,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娵音坐久了,感觉缓行失神,不好意思继续试探,只好起来。

几乎在她站起的同时,邀尘的大嗓门传来:“丫头,跟师父回去。”邀尘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娵音结束试探头也不回的离去。这次失败了,下次再来嘛。或者说,只当这个人为生命中的过客。他很完美,完美得让人心惊,如果沉溺于其中,必苦海无边,永堕黑暗。说他没心机,恐怕是最好笑的笑话。不如在倾心之前锁心,受伤之时就不会难舍。

“青山绿水,再难相见。”娵音向缓行告别,陈述着真实的结果。她有预感,邀尘接下来要说的事,会让她和缓行分开。

缓行未答,她就走远了。

“丫头,教你的可还记得?”邀尘直直看进她眼眸深处。

娵音分毫不避,眼神铮铮,这样的回答无声又重如磐石。

翌日。一道身影穿梭山间。为官不是学武,仅靠学成绝世技能不够,需在实践中找到定位。她学成出师,总要历练。

事实上,邀尘教他的,远不止为官,天文地理、武艺等都有涉猎,这样才不至于轻易落入绝境。

古阁里,缓行看着那道离去的身影,淡淡吩咐:“半个月,务必查出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查不到,她就不能留了。”

树影婆娑间,一人答:“诺!”然后隐匿踪迹。

缓行开始布棋,神情淡然,笑意微微。不是愉悦,是漫不经心,即使天地间所有美好之物都灭绝的漠视。一见倾心?不要江山要美人?他筹谋十年,不动声色地摆着幕后的棋局,无可撼动。爱?他未想过。曾经是找不到对象,现在是不需要。这样的生活他已经习惯,情这种东西不好控制,如果他选择有情,就意味着他有了弱点,到时不想被他人主宰,也会被主宰。他曾发过誓,自己不会像自己亲人一样轻易被人欺侮。亲人的死由于他那时太小,也没多少悲伤,但,受人掣肘他不喜欢。所以,他到了现在这般境地。

一路顺利地下了山,娵音靠着一棵树休息了一会儿,到河边掬口水喝。这里的水邀尘已经说过绝对安全,她理所当然地相信。

头莫名地开始天旋地转,娵音觉得很困,她狠心用玉言在手臂上割一道口子提神,回想树林里鸟鸣声极为微弱,唯独自己倚过的树上鸟鸣声清脆,恰好可以掩去多余的声音。

娵音缓缓倒下,进入睡眠状态。

有脚步声渐近,娵音猛地翻身一把握住玉言往后捅,后面的刺客不料她突然发难,慌忙防守,娵音一击未成,抿唇浅笑,持玉言虚虚往刺客心口一刺,刺客大惊,准备用剑挡,娵音一个闪身侧过去转移到刺客身后,一手拿玉言搁在他脖子上,一手飞快点了他的穴,将他放倒在地。犹豫了一下,娵音转身离去。也罢,杀人不眨眼不是她的个性。她不能选择的够多了,若是连别人的生命也弃之如敝履,她还剩什么良心?

刺客盯着她的目光阴鸷,等她完全消失,他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烟花。

烟花绽放在空中绚丽纷繁,几道身影飞速掠过林间。

娵音意识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那人是来杀自己的,又怎会因自己的手下留情有所顾虑呢?她怕是在自断生路。

微微冷笑,娵音不再行路,悠闲地折了些树枝、树叶摆弄着,又找了些石子之类细碎的东西不知在干什么。

身前身后都有人的气息,娵音停止摆弄,在树枝、石子间盘膝而坐,对着几个武功高手挽起一个柔和的微笑:“今儿光景好啊,几位都来赏景?”

两个急躁的飞速向她奔来,长剑舞得虎虎生风,娵音淡然看着他们。一般的绊倒类的阻挡肯定没用,不过这个嘛,就不可知了。

有呼啸的风声从二人耳边吹过,习武之人的五识很敏感,连忙寻找风声来源。就在这时,两枚石子同时破空而出,携雷霆万钧之势,生生将二人的眉心击穿!

其余的刺客惊呆了,皆严阵以待。娵音懒懒散散地坐着,无视他们,心里默念:三,二,一,数到零时,刺客们齐齐倒下。这毒气是娵音无声无息地散播出去的,她自己先服食了解药。刺客们太警惕她用对付前两个刺客的方法对付他们,因此忽略了这一杀招,等到杀招逼近,他们犹不自知,最终丧命。环环相扣,只要哪一步出错,娵音都不可能安然活着。

“这个人不知姑娘是否认识?”刺客堆中一人爬起,手中领着一个昏迷的人,赫然是与娵音失散的旅思。

娵音瞳孔一阵紧缩,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玉言。

“劝姑娘不必白费力气,这些人中招是太蠢,死了活该,不知我手上的这位是不是也死了活该呢?”那人狞笑着要在旅思身上划一刀。

“慢着。”娵音松开按住玉言的手,“你有什么条件?”

那人了然一笑,道:“曲女。”

娵音的头剧烈地疼痛了一下,那人趁机夺了她腰间玉言、轻笑着搁在她颈上,“这把匕首很是好看呢,用姑娘的刀解决掉姑娘,想想就十分有趣。”他无情地在她的颈上划了一道血痕,血光与刀光相印,是禁忌的诱惑。

娵音气得发抖,如若玉言在她手上,她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那人赏着玉言,它的刀光愈来愈盛,竟一线冲天,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浑身被强大的剑气包围,绝世武功、醇厚内力都抵抗不了剑气。玉言由短短一截匕首长成修长的剑,光洁明亮。那人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玉言千刀万剐、又被割成无数碎片,血肉横飞,像下了一场浊雨——印证了娵音所想的碎尸万段。

玉言余势未歇,直直往赶来的又一批刺客身上刺去,一连刺穿众人的心,才依依不舍回到娵音手中化作一把匕首。

晦暗的风雨照见刺客们至死不灭的不甘、恐惧神情,娵音将玉言收回腰间,背着旅思寻找去处。满地尸体中露出一块木牌,她没太注意地走了。

去处?去哪?

娵音为难。十几余年如一日,此身虽在堪惊,可以将哪里当做家呢?

天下虽大,无以为家。

一块木牌“啪”一声掉在地上,应该是旅思遗落的,那形体和尸体中的一样,娵音捡起来看——木牌方正古朴,香气淡淡,上面张扬凌厉地写着“魂怨”两个行书大字。

娵音隐约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冰山一角,幕后的黑暗。

“咦?公……”旅思醒来,刚准备喊“公主”,又马上改为“娵音”。

“娵音,我们现在去哪里?”旅思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对娵音更佩服了。

“皇宫。”娵音的眼神坚定,她在心中布下了一盘棋局。青涟昶,马上又要见到你了,你该是何表情呢?

“啊!”旅思大吃一惊,她和娵音正是千辛万苦从皇宫逃出来的,岂有回去的道理?

娵音眼神神秘地凑近旅思,“不是直接回去,且听我说……”

盛平元年六月二十三日。

买通侍卫,娵音打听到关于“青涟解语”的消息。了解青涟昶将自己冠名为红颜祸水需尽早除之的言论,娵音付之一笑。红颜祸水一般都是绝色美人,比如缓行,她这算是被戴高帽子了吗?

“计划二。”娵音早就料到去皇宫等于找死,所以不抱任何希望,决定走曲线救国之路。

前世零零碎碎和亲人、友人们在一起的记忆徘徊于脑中;青涟解语十几年里遭人忽视、被解落、解月欺负的记忆也涌上来。一个是无法企及的温暖,一个是宇宙洪荒的孤独。在她的心中猛烈撞击,痛彻心扉。她要精彩地活,自己的和青涟解语的!

娵音这个名字和易容的脸是很好的保护色,娵音是她现代的名字,叫起来亲切又没人认识,易容的脸皮肤干燥微黑,叫人看了第一眼绝不想看第二眼。现代独有化妆技术也让她的眼看起来狭长些、眉毛倒八字些。总之,在现代看母亲化妆的技巧,她全用上了。只不过,母亲是把自己打扮得更美,她是把自己打扮得更丑。想到母亲,娵音有点黯然,她很久没见过母亲了。

默念了“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娵音收拾好情绪,虎步上辛府敲门。青涟解语的母亲辛雪末是辛府辛丞相的爱女,后进宫为青涟锐也就是她父皇的宠妃,生了她便难产而死。如今娵音要安身立命就要利用一下辛府了。倘若为官之身遭罪,以后也好金蝉脱壳。更重要的是,这里可以帮她很多。

“去,传报给辛相,有赏。”娵音大方地掏出为数不多的银子在家丁面前晃,家丁献媚地点头答应,立即连滚带爬地去传报。

“等等,告诉辛相,早春冰融,尘里玲珑。”娵音若有所思。

家丁大声答:“好的。”

早春冰融即为雪之末,尘里玲珑,玲珑指玲珑解语,尘里指解语流落尘埃人间。辛相不笨就应该能猜出来,猜不出来,只能说这个丞相是白做了,她高看了他。

不一会儿家丁跑出来,欣喜地道:“老爷应了。”

娵音松了口气,这何尝不是辛相和自己双方的考验?自己考验辛相的同时,辛相也在试探自己,辛相不是所有人都见的。

进了厅堂,一群姨娘、少爷、小姐闹作一团,辛相默然审视着。见她来,方不紧不慢地看向她。

“姑娘为何人,来本相府有何贵干?”辛相的声音不辨喜怒,令人捉摸不透,不用任何虚张声势的强调,威严自现。娵音在心中打了个高分,不愧是一代贤相。

“相干之人。”娵音顺达如流,气势一点不输于辛相,“至于干什么,劳辛相遣去此等不相干之人。”娵音淡淡的语调里有种傲雪凌梅的铮铮铁骨。

一屋子的不相干人等由抱着看戏的心理变得恼怒,却被辛相一挥手遣散了。

待所有无关的人走后,家丁关上门,厅堂里只剩下娵音、辛相两人。

娵音缓缓跪下,“青涟解语见过外公!”

辛相的身子一震,声音颤抖,“你、你说你是解语?”

半日后,娵音从厅堂中出去,被安排住进了驻乐轩,吃穿用度等同于府中小姐。

娵音赌对了两件事,一是辛相历经宦海骨子里依旧有原则,二是辛相对青涟解语的母亲是真的疼爱,并且延续到她。

辛相大半天都在处理公事,娵音难免要和府中的姨娘、小姐们打交道。她们见辛相也没有特别重视这个外来的丫头,便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旅思好几次想告诉辛相都被娵音制止了,这点苦对于她来说算不了什么,以前从旅思口中得知解落、解月给青涟解语的更多的心理上的折磨,远比在这里的人泼冷水之类肉体上的折磨残忍得多。更重要的是,如果她告诉辛相,辛相为她出头就会让这个身份引人注意。这个身份迟早要引人注意,但前提是她准备好了。不然被有心人一查,她就白干了。不过,她不会白受欺负的。不反抗,是为了观察这些人中有没有可造之材,好收为己用。

“辛相,”暗卫犹豫着报,“小姐她在府中被姨娘、小姐们欺负,是不是该——?”

辛相奋笔疾书的停也不停,吩咐道:“不必多管,如果危及性命,则救。”

暗卫:“诺!”很快消失。

辛相放下笔,回忆那天和娵音的对话。

“外孙女来此不只是为了叙旧吧。”辛相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外孙女发生了变化。

“请外公支持我。”娵音坦然迎视他。

“何事?”辛相终于想明白了,青涟解语聪慧却性格懦弱,眼前女子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很有自己的风采,连自幼被他调教的儿子们都未能及也。

娵音用唇形无声吐出几个字,辛相定睛一看,竟是“复国,诛青涟昶”!若是传出去,这是要灭九族的!辛相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却也不能将一族的性命都托付在娵音的手上。一个权势滔天的老臣也会忌惮皇帝,何况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君心似海岂是她能明白的?

娵音了解辛相的纠结,将一叠资料放在案几上。

“这是?”辛相彻底看不懂娵音了。

“事败,这些就能证明我不是辛府之人,别有用心潜伏于辛府,辛府可以脱离干系,外公你不会有任何损失。”娵音笑得云淡风轻,似乎事不关己。

“你不是语儿吧?”辛相问出了这个在他心中埋藏已久的问题。

“我是娵音。”娵音低沉地答。

“我就知道。”辛相疲惫地阖眼,真相他早该明白,不是吗?有道士曾帮他为青涟解语算过命,说现在的青涟解语不算他外孙女,终有一****的外孙女魂魄会归来。他听说的时候不在意,竟一语成谶。他的外孙女,真正的外孙女,回来了,果然不逊于其母。

“解语没能给您的,我会补给您,从此你是我外公。”娵音承诺。

“你一直是我的外孙女。”辛相睁眼,陈述道。

“啊?”这下轮到娵音惊讶了,她准备了很多说辞劝辛相,结果辛相说出这么惊悚的事实。

辛相看着她,沉重点头。

“音儿,选择这条路会很累,也很冷。”辛相叹息。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尽管这句话说了几遍,每一次说心中的感受都是不同的。

辛相不再劝阻,“外公可以配合你什么?”

……

娵音告诉辛相让他静观其变,他只好任府里姨娘、小姐们会会娵音。他相信娵音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瓶,也相信娵音有能力摆平那些女眷,话说连吵闹愚笨的女人都对付不了,又怎么能成大事?咱们伟大的辛相忘记了,他的外孙女也是一个——女子!

娵音一直在想,这相府的女人怎么就这么闲?她都把她们当空气了,她们还是一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一边想尽办法欺负她。

转眼过了四天。

这天,娵音难得有兴致地练字,那群女人又阴魂不散地在一旁捣乱。娵音淡绿色绣着青竹的罗裙不一会儿就墨迹点点,她依旧沉静地写着字,不理。

每一点起承转合都酣畅淋漓,组合成了妙绝的字,娵音心中莫名感慨,如果人生能像字一样平和又精彩多好。

“唰”一声,娵音正在写的宣纸被撕破,她淡然抬头,正骂他是贱人生的的一位小姐住了口。这些天娵音都没理她们,看向她们的目光就像看空气,偶尔锐利扫过,但也只是偶尔,突然这样直视她们,让她们心中莫名发怵。

“你们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不好好研读生命的价值、宇宙的起源、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跑来这里浪费生命对得起谁?”娵音厉声道,“辛春水,王家那位公子可还中意?辛夏荷,再在我这里待下去不加把力的话,王家公子就要和辛春水喜结良缘了。二姨娘,如果你想要正夫人的玉钗,用神魔之事骗得效果不错……”

满屋子的女人脸色越来越差。她们的想法为什么娵音都知道?更可怕的是,娵音根据她们的欲望和缺陷提出了掣肘之法,一环扣一环,每个人都有权衡的条件,又牵一发而动全身,无法破解。

所有人情不自禁跪了下来,只有坐着的娵音浅浅微笑,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易容后的丑颜无法遮住娵音那份神采飞扬的气度,即使是悠闲地坐着,亦无人敢轻慢。娵音心中感叹,和缓行待过一段时间好歹学了点他的风格,倒真是有效果。

“姨娘们、姐妹们,跪着干什么呢?旅思,还不给她们上座?”娵音实行威逼后,自然要利诱。

女人们终于回过神,发现自己迫于娵音气势居然跪了,忙媚笑着跟娵音套近乎。什么“以前失礼了,不要见怪”、什么“哎呀,咱们谁跟谁”、什么“你可是我的远房表妹”之类的说辞,那是五花八门地蹦出来了。

娵音懒得拆穿,毕竟逼得狗急跳墙这种蠢事不是她的专利,她也没兴趣。她们愿意这样就由她们好了,省得树敌万千,整天担心着有没有人下毒害自己。

这些女人对她先后所做的一切她不会报复,不是她圣母,而是这个世界本就如此。

一个世界,两个天地。

更何况,她从未把她们放在眼里,她只是在找一种特殊身份的人。

“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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