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往昔
早该到了!却不见丈夫孙藤的踪影,沈娇很纳闷,她打电话过去,老公已经关机了。沈娇手里攥在手机心里五味杂陈。责怪老公狼心狗肺吗?可孙藤是被自己一次又一次赶出去的。我错了吗?难道男人就应该窝在家里碍手碍脚吗?不应出去拼搏吗——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儿子为了这个家呀!沈娇站在小区门外反思着过去。
沈娇还清楚的记得,孙藤她俩带着一岁半的儿子孙军离开赛罕村来米都县城米都镇寻求活路时,她皮箱里只压着一千元——那是他们小两口的全部家底。安顿下来后,沈娇拿这一千元钱批回来苹果在市场上零售,每斤挣三角钱差价。结果,货上多了,销售却特别慢,刚开始做水果生意,不会贮存,不会见啥人说啥话,总之,这一批苹果,不但没给小夫妻俩带来丰厚的利润反而把手里的本钱赔了个精光。没过一个月,沈娇穷得揭不开锅了。
母亲饥饿,没营养下不来奶水,孩子吃不饱哭闹,沈娇紧锁着眉头哄怀里的儿子;她猛然抬起头问丈夫:“当家的,中午没吃饱,晚上没米下锅了,怎么办?”
孙藤倒在炕上拿起一张旧报纸遮住脸说:“我也没办法。离开赛罕村来县城是你出的注意,你比我聪明,你想想吧。”
沈娇说:“你看你,进县城是为了孩子的受教育吧?再说了,女人嫁汉就是为了穿衣吃饭。”
孙藤说:“什么男的女的,男女平等。”
沈娇不吱声了;她还不想太难为孙藤,必定进县城是她主张的,两人的恋爱是她主动的。
不过,爱也罢恨也罢对也罢错也罢,首先一条,那就是吃饭。何况一个人的生存档次是她的自身综合素质决定的,高素质人们生活在低档次,他们的心里永远不会平衡、不会甘心;他们中极少数人会怨天尤人而渐渐消沉、堕落,而大多数人会忘我工作、努力拼搏,开拓自己的生存空间,以至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档次中来他们才会略微知足。
男才女貌这是社会公认的铁律。就拿沈娇来说,年方二十三,虽然从小学习不爱用功,贪玩儿,爱打扮,但必定是高中毕业——要知道,重点高中也是人家沈娇凭成绩考上去的,有一定的文化素质:父母呢,也没亏待她,给了她一米六五的身高,体态匀称,不胖不瘦,眉清目秀,伶牙俐齿……这么说吧,沈娇要是精心打扮出来当红女明星也会黯然失色。如此可谓才貌双全的妙龄女子沈娇,在新千年开始之际,在民族复兴的大时代里,在国家级粮食主产县米都县的县城里居然过着吃上顿没下顿,饥肠辘辘的日子,这正常吧?这公平吗?沈娇她能甘心吗?她当然一百个不甘心。
是的,爱情是上帝赐给青年男女的神圣的、合法的欺骗法宝。沈娇爱上小学文化窝里窝囊的孙藤是一时看走眼了就是爱情惹的祸。现在后悔,儿子都大了,沈娇认定已经晚了。
怎么办?打工?来得太慢,沈娇又不爱受人指使,不愿受苦受累。做大买卖?没本钱不说,有本钱还是个赔。我能干什么?我有什么?……每当夜深人静,孙藤在她身上满足酣然睡去之后,沈娇背过身去无数次的问过自己。每当问自己这些问题的时候,她眼前就浮现出豪车、高楼,还有嫁给大老板成了阔太太得意忘形的姐妹们。
“干脆,学坏吧!不都说女人学坏就来钱吗?”沈娇思想走到这一步心不由自主的紧了一下,她感到害怕。沈娇妈妈是个很传统的女人,“严守妇道”是妈妈很早在沈娇心灵深处竖起的界碑,沈娇从来没接近过妈妈划定的界限,如今“我怎么有超越界线的念头了……”沈娇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也像孙藤一样睡着了。
第二天天一亮,沈娇起来穿戴好说:“孙藤,你看一会儿子,我回一趟娘家,中午回来。”
孙藤问:“干啥去?”
沈娇果断的回答:“你就别问了。”
沈娇娘家离米都县城不足十华里,沈娇骑自行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妈妈应出来皱着眉头关切的问:“小娇,我看你瘦多了,怎么了,我大女儿?”
妈妈这一问,饥肠漉漉的沈娇真想投入妈妈的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可是,这样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当初沈娇非孙藤不嫁的时候,父母是极力反对的,最后还是妈妈担心大女儿闹出病就说服沈爸爸,这样,孙藤沈娇才走到一起。
沈娇装作十分愉快的样子说:“能怎么地,少吃饭减肥呗。”
妈妈说:“减肥的道理我也懂一些,不能一下子太饿肚子,那样会伤害身体,得慢慢来——再说你从来不肥胖呀。”
沈娇说:“我们搬进县城后,没啥活干,做些买卖又不累人;这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发胖。”
妈妈说:“那妈妈也得给大女儿炖猪排骨吃,吃上一两顿肉胖不到哪儿去。”
听了妈妈的话,再看着妈妈从冰箱里取排骨,沈娇暗自欣喜。
吃饱喝足,临走时,沈娇冷不丁问妈妈:“妈,这女人的身子,真像您说的那样珍贵吗?”
妈妈不知道女儿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她也没考虑太多,随口回答:“是啊。女儿的身子对妈妈就更珍贵了。”说完,妈妈哈哈笑了。
沈娇望着妈妈可爱可敬的样子也就没再问什么,她骑上车子消失在妈妈的视线之外。
沈娇行驶到城郊,自行车掉链子了。沈娇把车子立在路边蹲下身子鼓捣车链子:
“来来来,我给你上上,女孩子不会弄。”沈娇抬头一看,是个穿戴考究,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子挽起深蓝色西服袖子在说话。
沈娇受宠若惊,她说:“快不用,弄脏您的衣服;我自己来。”沈娇话还没说完,“领导”已经蹲下来伸手了。沈娇的车子是全链盒,不好上链子。“领导”肚子大蹲下去喘气吃力,沈娇站在一边很难为情——也没办法,他愿意效劳嘛!
过了一会儿,“领导”站起来说:“好了,骑上走吧。”
沈娇说:“谢谢您,领导!您一定是大领导。”“
领导”说:“啥领导,在交通局上班。”
沈娇双手把着车把侧过身子说:“您一定是交通局局长。”
“领导”微笑着说:“你还真猜对的。局长也是人民的勤务员。”
沈娇说:“那您就是科局级大干部了。”
“领导”说:“我倒是处级,我是市交通局局长。”
沈娇问:“那您来我们米都县是探亲?”
“领导”说:“我妈在这边住,我来看老人。你看,前面走过来的就是我妈,老人家已经八十五啦!最近,我妈的听力下降的厉害,我给配了助听器,母亲又不爱戴。嗨!”
就在沈娇和“领导”两人眼看着老人慢慢走过来的时候,一个骑踏板电动车的小伙子,在老母亲身后按了几下喇嘛,结果老人无动于衷,他骑过去回头骂道:“老不死的,你想讹谁呀?”
“领导”跑过去,沈娇也扔下车子跟上去。见当官模样的人奔老人跑过来,骑电动车小伙不敢离开放慢了速度,要停下来,“领导”大手一挥说:“走吧走吧没你的事。”
搀扶着母亲,“领导”对沈娇说:“人老了难面被人嫌弃和不理解,我母亲耳朵要能听得见能不躲车子吗?”
沈娇微笑着说:“看老人这身板儿,这五官,年轻时候也是漂亮女子,我说对吧?”
“领导”说:“你又猜对了。我妈年轻时候是地区歌舞团独唱演员,后来回到米都县文化局工作,退休前是文化局副局长。”
离开母子二人,沈娇骑着车子在想:“再漂亮的女人老了就没人当回事了,就我现在,用自行车撞伤小伙子他也得忍着剧痛对我微笑——那不是,领导都放下架子给我修车子呢,人那,活的就是一个青春年华……”
沈娇到家门口,才发现自己忘带钥匙了,她给孙藤打电话,孙藤说马上回来,沈娇就站在门口等丈夫回来。
这时,沈娇看见邻居红叶又领一个衣衫不整,满身灰尘工人模样的大哥哥从外面回来,向她笑了一下匆忙开自家门进屋了——红叶告诉过沈娇,这就是她的“打工职业”。红叶不是米都县本地人,她来自一万里外的欣县。红叶实在,她不把沈娇当外人,心里话都说给沈娇听。红叶说,老家她有丈夫和两个女儿,大女儿六岁,小的四岁。红叶已经整整两年没回家了;不回家不等于不爱丈夫和孩子,她月月往家寄钱,多则两千,少则一千。自己这边还存一部分。红叶经常打电话告诉丈夫,自己在饭店打工,挣这点工资很辛苦,很累,寄去的钱一定要节俭,不要胡花。红叶还告诉沈娇,领一个男人回家里玩儿一次三十元:
“沈娇,我看你家也挺困难,你也做这个呗。趁年轻挣几年好钱,女人老了满脸皱纹,简直就是一捆干柴,没人当回事儿了,瞅都不瞅你一眼,再想挣这个钱也挣不上喽。”
沈娇回答:“我可不这么做。”她心里在想:“一次三十元,******,累死能攒下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