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独居
只用两天,一撮崭新漂亮的彩钢房出现在了浩斯台山脚下绰尔河岸边。这儿离赛罕村有一公里远,一条羊肠小路九曲十八弯通过遮天蔽日的杂树林才能到达。沈娇的疗养屋就建在小路的终端,四季不冻的少妇泉旁边。
沈娇的公公上车时还好,到了医院就昏迷不醒了,孙藤留下来护理爸爸,孙藤岳父接送外孙。两家男人都回不来,沈娇又执意一个人去河边住,这可急坏了两位母亲,沈娇妈妈又不忍心强行阻止,女儿必定是重病在身。
婆婆说:“这样吧,我们仨去住吧。”
沈妈妈说:“好啊,我同意。”
沈娇说:“我不同意。行了,你们不要为我担心,我已经是土埋半截的人了,没啥可怕的。走了。”
有钱在哪都能摆开架势过好日子。你瞧沈娇,电也从村里用粗粗的绝缘线沿着小路拉过来了,家用电器一应俱全,冰箱里吃啥有啥;需要什么,沈娇一个电话打过去,县城商人不到半小时就送来了,而且,从浩斯台山西侧绕过来拉货车能开到沈娇新房门口。
本来三伏天的气温到了傍晚也很闷热,可沈娇身体瘦弱并不感到热,不过,她还是按计划鼓足勇气下到冰冷的泉水里洗了一澡。洗完澡,沈娇挂好门爬上床侧着身用遥控器选台。这时,手机响了,沈娇一看是老公的,她抢先说:“孙大傻子,爸爸醒没?”
孙藤说:“醒了,什么都知道,就是不会说话。医生说,至少住一年医院。嗨,这得多少钱呐!”
沈娇说:“钱你就不用考虑了,你只要好好陪床就行。”
孙藤说:“这边父亲住院,那边你也一个人到河边住了,我又不会分身;以前,我不怎么愁,现在愁得没办法。”
沈娇说:“孙傻子,以后长点心眼儿吧。我死后,你不得管好儿子吗。”沈娇听到电话那头的哭声,她说:“你看你,大男人真没出息,你老婆还没死呢,你着急哭啥呀?”
孙藤不说话,传过来的就是个哭声,害得沈娇也跟着落泪。沈娇说:“这时候为我流泪的就只有你一个男人了。多想想我对你的坏处,你心就会硬起来。”
孙腾哽咽着说:“老婆,我做不到,我天生就是软蛋一个硬不起来。”
沈娇说:“我知道你,你放心,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好了,我睡了。”
本来身体虚弱,还忙活了一天,上床前又洗了一澡,关掉电视和灯,沈娇很快进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就在这时,似乎听到有人敲门,并用沙哑的男声说:“沈娇,我是王财,快开门,我进去。”
沈娇被惊醒。她打开灯坐起,揉着眼睛说:“老东西王财,你还惦记我呢?您进来,你他妈都死了十多年了,怎么进来?你的魂儿要进来陪我睡呀?行,我也是要死的人了,怕啥!我下去开门让你进来啊。”沈娇打开门,天地间漆黑一片,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好像要下暴雨。沈娇说:“进来吧,老头子,你是怕下雨了是吧?”说完,沈娇关好门上床睡了。
梦里,王财小心翼翼的搂住沈娇关切的问:“你一个人住这儿,图啥,不害怕,年轻小媳妇?”
沈娇本能的想推开他,可她虚弱的病体发不出力量只好默默的任由王财老汉抱着。
看沈娇要睡着了,王才说:“我问你话呢。”
沈娇用头撞了一下王财瘦硬的胸脯说:“不是被你们这些没出息的有钱男人给我传染上脏病了嘛!快也像你似的死呀;临死前,我要用少妇泉的清水洗净我的身子,好到了那边做个干净人。”
王财说:“什么干净埋汰的,再说,病是能洗去的吗?简直是乱弹琴。”
沈娇不知哪来的力气一骨碌坐起来说:“老王八蛋,我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什么乱弹琴。你才******乱扯淡,你愿意呆消停呆一会儿,不然我把你赶出去。”鞥,沈娇这一骂,王财消失了,消失的神不只鬼不觉。沈娇从新躺下自言自语:“走就走,骂一句就受不了,这哪像大老爷们儿?”深交想着,睁开眼睛醒了,这时,天已经大亮了。
沈娇咬着牙起来了,他现在是能不躺就不躺,理由是死了以后想起来那就永远不可能了。她推开门显然,夜里下的雨还不小,令她吃惊的是泥地上留有从她家走出去的足印。“闹鬼了?王财你真成鬼了,算你有两下子;可我不在乎鬼不鬼的,见面儿该打打该骂骂,你人也罢,鬼也罢,你永远是为服务的男佣。你以为你咋了?”突然,沈娇似乎看到前面的林子里闪了现一个人影,很快不见了。沈娇接着说:“看你姑奶奶洗澡呀?看就看吧,姑奶奶没那么吝啬,反正是快入土的人了……”
沈娇自己一个人叨咕着,来到几米远的少妇泉边脱掉衣服下到泉水流经的河湾里。
小小的河湾本来是夏季赛罕村妇女们经常三五成群来洗身子的地方。这里向阳而且隐秘,离涌动泉眼有四五米远,污水脏不到泉眼,水也不深平均五六十公分,河底是均匀的鹅卵石,像人工铺就一样平展坚硬,女人们大多坐在水里一边谈天说地一边慢慢搓洗身子。
沈娇刚趴下就听到妈妈撕心裂肺的呼喊:“沈娇,我的大女儿,一大早,太阳还没出来你洗什么澡,泉水又凉,你还病着。快出来。”
沈娇翻身躺在水里望着岸上瑟瑟发抖的妈妈说:“妈,一大早躺在凉水里舒服,您也下来吧。”
妈妈说:“我可不!你快给我上来。”
沈娇编了一个理由说:“老中医告诉我说,一天早晚两次用泉水泡身子,我的病有可能治好。”
妈妈说:“别骗我,快出来。”
任由妈妈怎样焦急催她上来,沈娇还是硬挺着泡足了三十多分钟才上岸。她瘦骨临朐的站在妈妈面前颤抖着穿衣服,妈妈一边帮女儿穿衣服一边说:“不听话,叫你出来,你非得呆那么长时间,我女儿都病成这样了,我不忍心说你打你,你要健健康康的,这么不听话我飞那笤帚嘎达打你光身子不可。”
沈娇穿好粉红色运动套服,短发滴着水立正站在妈妈面前说:“打吧,妈妈,女儿有骨头,抗打。”
回到屋里,沈娇说:“妈,您坐着,女儿得躺一会儿。”
刚躺下,手机来电话了,沈娇拿起手机问:“喂,您好,是哪位?”
妈妈在一边静静的听,沈娇手机声音大,两头的话妈妈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是米南宫派出所的,您是沈娇吧?”
“是的。”
“这样的,你爱人孙藤触犯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需要家属过来缴纳两千元处罚金。”
妈妈忍不住大声问:“孙藤,老实巴交的能犯什么治安条例,一定是误会。”
沈娇摆摆手不叫妈妈乱说。
“电话里不便细说,您来了就清楚了。”
“两千元处罚金是吧?好的,我马上过去。”
结束通话,沈娇简单梳妆了一下,手里拿着起车钥匙说:“妈,您也跟车去县城吧,女儿开车您也知道,有快又稳。”
妈妈皱着眉头问:“你都病成这样,还出去办事呀?”
沈娇咧嘴一笑说:“人不就这样吗?活一天就得忙活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