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山拉住一个战士命令道:“告诉团部敌人坦克要过河了,把所有的巴祖卡和炸药包都拿上来,快点。”
王远山在街道上没命地跑着,穿过这条小街,尽头是炮排的据点,他跳进战壕揪过耿天彪吼道:“延伸射击,距离大约750米,角度40,快点。”
耿天彪的脸被炮火熏得成了个黑锅底,他回敬道:“干什么,河滩不管了?”
王远山拉到前边的小楼的二楼窗口,一指河对岸:“精确锁定目标,被省着弹药,要不就完蛋了。”
耿天彪看到了对岸的情形,短短的时间里,美军硬是在枪林弹雨中把第一座浮桥架好了,已经有一辆坦克吼叫着冲上了桥面。
“****你祖宗的,要我命啊。”耿天彪也看出了事态的严重,他解下缴获日军的便携式炮队镜,测出了那座浮桥的参数,他跑到楼另一边的窗户前,探出半个身子超炮排阵地喊道:“距离785,角度四七 向左15 一发,放!”
一声巨响,浮桥上被炸出了一个大坑,那辆坦克停住了,浮桥被爆炸的冲击震得左右摇晃,几个工兵冲上去趴在桥面上用各种工具正在拆借那段被炸毁的部分,身后的河岸上又一辆架桥坦克将新的组件扔进了河里,准备修复浮桥。同时两旁边另外的浮桥正在加紧连接中。
王远山和耿天彪下了楼,他蹲在路口对耿天彪说:“那两门日本步兵炮,一门放在这里,另外一门推到那边的路口阻挡敌人坦克。”
美军的第二轮炮击开始了,炮火开始向河滩后边的一线延伸,王远山四周落下了炮弹,他把耿天彪拉到角落里:“换地方,给我打那几座浮桥。”
“炮弹不多了。”耿天彪回答:“呼叫师部的炮火吧。”
王远山叹了一口气,看着耿天彪摇摇头:“师部炮营的炮弹都已经打光了。”
听完这话耿天彪愣住了,几秒钟之后,他头也不回地跑回了炮排阵地,招呼着手下人赶紧转移,王远山坐在那里待到炮火减弱了一些后,再次冲了出去向河滩跑去。
机枪阵地所在的那一排房屋被美军的炮火炸烂了,还活着得从泥土里钻出来,扶起还能用的机枪继续射击,这时美军已经推进到了二防的前沿和守在那里的战士近得已经能看清脸上的汗毛了。机枪继续吼着,子弹从背后打过来,有的打中了敌人,有的也击中了自己人,机枪手也没有办法了,实在贴得太近了,根本无法避免误伤了。
罗大鹏带着一队人赶了过来,他在一跳小巷子里碰上了王远山,王远山看着这一对人肩上扛着巴祖卡,手里抱着炸药包,他瞪着罗大鹏一字一句地命令道:“敌人的坦克一旦上岸,必须挡住他们,否则就守不住了!听懂了吗?”
罗大鹏用力地点点头:“放心吧。”
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雨点又渐渐地密集了起来,这场雨已经下了好几天,龙岩里已经是一片泽国。河滩阵地还剩下最后一段战壕没有被攻破,刘贵蹲在暗堡里他手里捏着最后一个弹夹,战壕里的积水已经摸过了小腿,而且被鲜血染成了绛红色,到处飘满了尸体。他把热得发烫的空弹夹卸下,将这最后一个新弹夹装好,拉开枪栓,射击孔外到处都是美军的身影,他们就在自己的眼前。他扣动扳机朝敌人射击。
最后一匣子弹打完了,他突然感到一阵快意袭来,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他扔下了冲锋枪,捡起了泡在水里的一支步枪,然后从腰里拽出了刺刀插在了枪口上。他移到暗堡门口,能感觉到四周都是美军,他闭着眼睛稳定了一下自己狂乱的心跳,而后猛地跳了出去。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眼前的景物被冲刷成了铁灰色,无数枪口对准了他,他站在那里手里紧紧地握着步枪,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敌人。
“放下武器。”美军那边传来一声蹩脚的中国话。
刘贵大吼一声迈开僵直的双腿冲出了第一步,美军开枪了,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腿,他失去平衡跪了下去,他本能地用枪托抵住地面,好让自己不倒下。
“放下武器!”那个声音又想起来了。
钻心的疼痛,让刘贵不住地颤抖,他用尽全部的力气呐喊着:“来吧,跟我拼刺刀啊!”
又是一枪,击中了他的左臂,步枪脱手了,他跌倒在地,嘴里灌满了地上的泥水,他挣扎地抬起头,四处寻找着步枪,他伸出右手去够,第三枪打中了他的右臂,听到了骨骼被击断的声音,他想去够,但是手臂已经不再为他工作了。他还有一条能动的左腿,他想试着站起来,可是几次都失败了,他趴在地上看着血水从身子底下流出眼红地面。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美国士兵正对着刘贵,那个士兵还很年轻,满脸的稚气,看到刘贵一次次想站起身子,他的脸上写满了同情,这个一身血污的中国军人还在努力着。刘贵在他的钢盔上看到了一个醒目的红十字。
那个医护兵突然想起身,双手伸进挎包里掏出一卷止血绷带,他的行为被身后的老兵制止,刘贵虽然听不懂英语,但是从语气里他也知道老兵正在训斥这个有些冒失的家伙,让他在原地好好地蹲着。
他最后一次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已经残废了的双臂,忍着剧痛,单腿站了起来。他哭了,哭得很伤心,他没想到自己在最后一刻会是这个模样,他预想了很多的场景,唯独眼泪他没有想到,滚烫的泪水和冰冷的雨水在脸颊上交织在一起滴落到地面上,他的身体左右晃动,那只左腿扔在努力地支撑着沉重的身体,他撕心裂肺地朝美军士兵喊着:“开枪!开枪!打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