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的夜晚,蜿蜒的公路延伸向南方。一支汽车队在公路上缓慢前行。阵阵的噪音充斥着四周,荡起的尘埃在深秋的夜色中弥漫。每一辆车都没有打开车灯,仅仅靠着驾驶员肉眼观察着车前的情况。在每一个路口或是转弯处,都会有哨兵提着昏暗的油灯为车队指明方向。
苏婉晴坐在其中一辆卡车上。车窗开着,一股股呛人的烟尘让她的眉头一直紧皱着,鼻子在不停地忍受着各种气味和烟尘的侵扰。她把车窗上的玻璃向上摇了一些,窗外黑呼呼地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时间久了,眼睛会因为长时间没有聚焦点而让人感到有些恍惚。她把目光又收回到驾驶室里。
身旁的司机从苏婉晴一上车就一直贼眉鼠眼地在她身上瞟来瞟去,脸上带着有些戏虐轻浮的笑容。这让苏婉晴一路上都感到极为的尴尬和一丝的不满。但是她无可奈何,去前线的路还很长,她不得不在这个难熬的长夜里忍受这一切。
上路前,贺主任给了她两盒烟叮嘱他路上给司机抽,省得他们犯困出意外。苏婉晴一直没有掏出来,原因就是她不想对身边这个一路上精神调戏自己的痞子兵面前放弃自己的矜持。车窗外一片黑暗,偶尔伴随着一个紧急刹车,一个模糊的车尾轮廓会突然跳进眼帘,把她着实吓一跳。
苏婉晴就这么一直默默地坐着,右手伸进衣领里,手心摩搓着那块温润光滑的玉坠,脑子里全是那个让她日夜思念的身影。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司机一直不停地打着哈欠,仪表台上几个被揉成一团的空烟盒在颠簸中不停的起舞。苏婉晴知道是该把自己带的烟拿出来的时候了,尽管她很极不情愿,但是在考虑到自己的安全时,她暂时的妥协了。
“师傅,抽根烟吧。”苏婉晴笨手笨脚地拆着香烟的包装,要不是黑暗的掩护,她脸上那副委屈但有不得不强挤出的笑容一定会让人看着心惊肉跳。
司机笑呵呵地一把抢过苏婉晴手里的烟,麻利地拆开,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并向仪表台上的火柴盒一努嘴:“早不拿出来,快点,给杨师傅点颗烟。”
苏婉晴撅着嘴把火柴划亮,微弱地火光中,杨司机色迷迷地眼光让她顿时一身冷汗。她凑过去抖抖索索地把杨司机的烟点着后,立刻把身子有倒向了另一边。
杨司机像个大烟鬼一样心满意足地猛嘬了几口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浓重的烟雾随着他的呼气也在驾驶室里飘荡开来。苏婉晴又把车窗摇下来一些,手里不停地驱赶着难闻地烟雾。
一根烟的契机,打破了驾驶室里许久的沉默,杨司机瞟着苏婉晴问:“你到前线干什么去啊?”
苏婉晴挪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回答:“我去前线采访。”
“你是记者啊?”杨司机嘬着牙花子感叹道。
苏婉晴没有搭话茬,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黑暗里。
杨司机摇着脑袋说:“有啥好采访的,前边除了缺胳膊断腿的就是死人。”
苏婉晴立刻回敬杨司机的消极情绪:“前线那么多战斗英雄,难道不值得采访吗?他们的英雄事迹应该让国内的人知道。”
杨司机“哼”了一声:“命都没了,英雄这个称号有啥用。”
“活着的也是英雄。”
“还不如死了呢,缺胳膊断腿儿的回家怎么办?”
“他们保家卫国付出了那么多,我们国家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杨司机不再说话,瞪着眼睛在一个转弯处小心地绕着路面上的弹坑,突然车身猛地一颤,颠得两个人屁股都离开了座位。杨司机把脑袋伸出窗外骂道:“妈了个把子的,怎么指挥呢。”
车外一个声音回敬:“你妈了个把子的,你下来指挥个试试。”
杨司机操作着卡车又恢复了平顺。他把烟屁扔出车窗:“打过仗的人都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其它都扯蛋。”
苏婉晴有些不服气地辩解:“身为革命军人,抛头颅洒热血,誓死捍卫祖国安全。这是光荣的使命和责任,怎么能说仅仅是为了活着呢?”
杨司机摆摆手,不再说话。苏婉晴也把脸扭到了另一边,继续在黑夜里回忆她美好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