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俯身捡起一些落花,轻轻吹了一口气,它们就自由自在的四处飞散,她笑了起来,“记得蓝罗最喜欢这雪楹花了,她说这花代表自由,以前常笑她傻,现在想想还真是自由的意思。只是她是自由了,可惜我们姐妹俩还在这里。”
说着回头看着皇后,见她脸色不好,故作惊讶道,“姐姐这是怕什么?蓝罗是我们的好妹妹啊!”
“太后有令,不得言及蓝罗,难道你忘呢?”皇后冷冰冰的说。
“可是皇上许我说啊,你说这天下,到底是皇上说了算,还是太后?”丽妃几分狂妄,走到皇后面前,低眸看着她手腕戴的佛珠,冷哧,“你当初的所作所为,别以为念念经就可以没事。你背叛姐妹情意,害死蓝罗和她的孩子,就不怕有报应?”
“那是太后和皇上下的旨,我能怎么办?”提起那段往事,皇后也异常激动。
“他们为什么会下旨?还不是你去告的密!”
“我都说过不是我,为什么你就不信?”
“你让我如何相信,如果不是你,为什么太后让你去监刑?如果不是你,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今天你是皇后?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没有做过吗?没有做过一件伤害蓝罗的事?你说啊!不敢说了吧,因为你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子,你骗天下人,你骗了我,骗了蓝罗,骗了皇上,真正该死的人是你!”
丽妃劈头盖脸的指责皇后,然而她却一言不发。未央站在她身后,看皇后凤袍加身,却突然觉得她可怜极了,她不知道什么蓝罗什么皇上。只知道此刻皇后是她的婆婆,她无法坐视不理,不禁上前一步扶着皇后,冲丽妃柔声道,“未央有些头疼,想先行告辞,扰了丽妃娘娘赏花的雅兴,还请您勿怪。”
又扭头看着皇后,“母后,您可以陪我一起回去吗?”
皇后感激的看了未央,那份脆弱一点都不像个皇后。未央扶着她,两人真要走,却听丽妃字字铿锵道,“未央,你知道宫里有几处雪楹花吗?只有两处,一处是这里,另一处就是蓝罗宫,以蓝罗的名字命名的宫殿!”
“娘娘,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你知不知道,你就是......”
丽妃的话戛然而止,未央扭头,“就是什么?”
“你就是个傻子,你的一生都被人耍得团团转,你不知道吗?”丽妃气恼的说,复又看着皇后,“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是杀死蓝罗的罪魁祸首!”
皇后正色道,“本宫再说一次,她的死,与我无关!那是皇上赐的白绫......”
“我不是说白绫,我说后来!”
“什么后来?”皇后大惊失色,“那一天你在,难道是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荨,你以为一切可以瞒天过海吗?你骗得了皇上,却骗不了我,你给我等着生不如死吧!”
丽妃嚣张跋扈,竟直呼皇后名讳。尽管未央和苏青宁都不知道她们在吵什么,但显然,丽妃赢了,只是哪怕赢了,她也没有半丝开心,怒气冲冲的带着苏青宁而去。
“母后......”未央看着皇后惨白的脸,心都乱了。她听丽妃说过她们三个人的事,很显然,当初蓝罗的死和皇后脱不了干系。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皇后,她身子抖得厉害,不知道是惶恐还是其他。
“来人、来人”未央大喊,宫女们这才将皇后扶回凤仪宫。
“蓝罗、蓝罗,对不起、对不起......孩子、我的孩子......”
皇后一回宫就倒下了,似惊吓过度一般,躺在床上一直说着胡话,额上的冷汗更是冒个不停。阿兰担心得不得了,亲自去找太医,未央则留下来陪着皇后,给她擦汗,轻声安抚她。
“蓝罗、你别死,蓝罗......”
皇后痛苦的喊着这些话,未央怎么安抚她,她都无法平静。看样子,皇后并不希望蓝罗死啊,为什么丽妃说蓝罗是她杀的?
“母后,没事了,没事了......”未央说着,将被子给她盖好,又听似乎在喊“灏儿”,不由得扭头道,“去朝房请辰王过来。”
“是。”宫女连忙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太医来了,恭敬的给皇后请脉问诊,未央退到一边,那去朝房的宫女也回来,但她身后并没有安允灏的身影。
怕打扰到太医看病,未央领着宫女出门,问,“怎么呢,王爷不在朝房?”
“不是,他在。”
“那怎么不来,你没说皇后病呢?”
“奴婢说了,但王爷要批阅公文,没时间。”
“什么话!”未央恼了,“我自己去。”
朝房内又设了单房,专供太子及皇子们处理政务,未央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了安允灏的书房。
安允灏依旧聚精会神的看着公文,未央往他书桌前一站,“母后病了,让你去凤仪宫,你为什么不去?”
“你没看见吗,本王在批公文。”
“难道这些比母后还重要?”
安允灏不回答,只是说,“这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出去!”
未央气得不轻,猛地拽过他的公文,“这个可以晚点看,现在立刻跟我回凤仪宫,母后在等你。”
“呵,等我?”安允灏像听了个笑话似的,讥讽的笑了一会儿,无所谓的说,“你回去吧,她才不会想见我。”
“怎么会,她想见你,一直喊你的名字。你到底怎么为人子的,连母亲生病了都不去看?我不管,现在你必须和我去,就算再怎么有隔阂,她毕竟是你娘,我就不信你真这么铁石心肠!”未央上前抓着他的手,安允灏忍无可忍,“这是我们母子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怎么和我无关,你们一个是我的婆婆,一个是我的丈夫,我当然希望家和万事兴。”
“丈夫,哼,你入角色倒挺快的。如果我没猜错,你今天这么急着进宫为的是司马明忆吧!”
未央原本杏眼圆睁的眼略微闪躲了一下,安允灏苦笑,“果然没错,你心里何曾有过我?什么丈夫、儿子,你们这些女人,都是些虚情假意!”
“你说我虚情假意没关系,可是,皇后是你的亲娘,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她生你养你,在后宫如履薄冰容易吗,你不感恩,还这样,你......”
未央越说越气,安允灏不以为意,“养我?五岁就把我过继给其他妃子,这就叫养啊?若不是五弟夭折了,恐怕她现在还不认我这个儿子。她的心底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儿子,就是五弟,从来不是我!”
五岁,就不要呢?因为生了第二个儿子?
未央惊得说不出话,安允灏看着她震惊甚至怜悯的脸,觉得很受辱,脸一黑气恼的拂袖而去。
好半晌未央才反应过来,再追已是毫无踪迹。有些失落的回到凤仪宫,阿兰问,“王妃这是去哪里呢,怎么王爷回了,你就不见呢?”
“王爷回呢?”未央很是意外,疾步来到里殿果然安允灏在,皇后也平静下来,此刻正默默喝着安允灏喂的药。
他一口一口细心的喂着,像个十足的孝子,跟在朝房完全是两个模样。未央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未央......”皇后看见未央,示意让她过去。
安允灏喂完药,宫女立即将碗撤下,瞥见未央走过来,脸上表情依旧冷漠。在凤仪宫,他不想装。
“母后,好点了吗?”
未央轻声问着,她温和的点了点头,牵过未央的手放在安允灏的掌心。
许是刚刚端过药碗的缘故,安允灏的手很热,就像未央此刻的脸一样,烧红了。
皇后轻拍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人这一辈子,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母后是老了,天下是你们年轻一辈的,母后或许是个失败者,给不了你们好的建议。但做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无非儿女平安健康,未央啊,灏儿脾气不好,你要多包容一下。若他敢欺负你,进宫和母后说,定不会饶他。”
不知道皇后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但她的那份情真意切未央是真真实实感觉到了,她笑着说,“母后放心,王爷对我很好。”
“还叫王爷?夫妻间怎能这么客套?”
“是。”未央温顺的点头,皇后又望着安允灏,尽管这个儿子对她成见很深,她也还是深深爱着他,并也深深负疚着。当初她一门心思在老五身上,将他交给未生育的妃子抚养,在他年幼的时候,没有给予他母爱和呵护,让他在近乎冷宫的宫殿里,待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身边。
更没有想过,那个女人的一切温柔善良都是假象,记恨她皇后的地位才是真。暗地里没少打她的孩子,记得小允灏哭着来告状的时候,她抱着老五吼他,要有个哥哥样,你是皇帝的儿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更信了那个女人的话,以为是他贪玩自己摔伤了还说谎,气得打了他一顿。
自此,小允灏再也没来找过她。
每每想到这些,她就好恨当初的自己。她想给老五全部的母爱,却没想到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是她错了,不但老五没保住,还与另一个儿子结下了一生都无法破除的隔阂。
她错了、错了,一步走错,竟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
“灏儿......”她敛起自己的负疚感,在他面前依旧是那个略显严厉的母亲,“既然成亲了,就是大人了,别分不清是非对错,孰轻孰重。未央比你小,你要照顾她,她是你的妻子,理应是你心底最重要的人。”
“母后不是喜欢湘湘的吗?”安允灏很不配合的质问。
“母后喜欢她,因为她是我的侄女。而未央,才是你名正言顺的结发妻子。夫妻相扶到老不容易,既然有缘走到一起,那么一辈子就好好的一起生活下去。母后说的,你们能做到吗?”
一言出,未央竟沉默了,安允灏答,“母后放心!”
“要母后放心,就赶紧生个孙子给我带带。”皇后笑了起来,这会儿的心情似乎好极了。
未央尴尬不已,不得不用傻笑来掩饰心虚,安允灏倒是答得爽快,“好啊,就怕母后到时候嫌累不愿意带啊!”
“多子多福,生再多,母后都乐意带。”
皇后母子说笑着,未央暗瞪安允灏胡言乱语,他却低眸冲她笑。自嘴角蔓延而出的笑容,竟像那海风一般,让人忽觉身心舒畅。原来他笑起来竟是这个样子,不似明忆的温暖,也不像高天祁的爽朗,而是那种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安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