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宫,历代尹氏凤凰圣女的住所,尹氏家族辉煌的象征,权利的中心,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宝座。
在尹芸冰看来,不过是个华美舒适的囚笼,囚禁了向往自由的人生。她不甘心做一只乖乖听话的笼中鸟,这就是当年她为何要费尽心思逃离的原因。
如今重新踏入其中,从外面看起来雕栏玉砌,珠光宝气,里面却整洁舒适,纤尘不染,空气中燃着她素来喜欢的檀香,庭外白梅开得正好,竟是一丝变化也无。
“这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看起来挺不错的。”莲确定四周无人后,跳上了床,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她毕竟是尹氏的圣女,吃的穿的肯定不会短缺到哪里去。”塔莎笑着。
“这次到云霄山,你们怎么看?”尹芸冰不理会一人一狐的打趣,摸了摸身边的香炉,问道。
“刀光剑影,阴谋重重。”莲吐出来八个字,“看来你的确不招人待见,回来一趟还有那么多人阻拦你。”
“有人不想让你回到尹氏?”塔莎联想到他们来时路上的妖魔们。
“杀我倒不至于,试探我倒是有可能。”直接要了她的命,那幕后的人还没有这么胆子,光是她死了之后如何圆这个谎让天下人相信,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不然尹修何必对她一忍再忍,早在百年前就让她死了千百回了。虽然他们不能杀她,趁机试探她的能力倒是最为可能。
的确,她离开了两百年,他们应该很想知道这些年她的长进如何,今晚这个鸿门宴,她去定了。
傍晚时分,在梅林深处,十二长老和尹氏各位门主弟子共聚一堂,参加这个定义为欢迎圣女归来的宴会。
一时间,欢歌笑语,成片成片的红梅为这顿饭添了一丝喜庆,至于个人真正的心思,也只有自己知。
尹芸冰的身旁坐着塔莎,怀里还抱着蜷成一团的莲,笑容淡漠的近乎没有。
“让我们一同举杯,欢迎圣女殿下回来。”尹洛起身,示意众人一起举杯。
尹芸冰也举杯从容回应,抿了一口酒。塔莎戳了戳身旁的友人,“介绍一下这些人呗。”
尹芸冰嘴角勾起,在每一个人向她来敬酒的时候一一低声介绍着,语句虽然短,但中肯犀利,将每个人的性格能力说的一清二楚,丝毫看不出来她已经离开这里很久了。
“冰儿,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尹洛趁着诸位长老觥筹交错之时,走到尹芸冰身边。
尹芸冰回头看着他,清风拂来,一片梅花落在她的杯子里。琉璃杯,琥珀光,白雪飘,红梅落,她垂眸,将杯子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却并不答话。
他与她之间,隔着湖光山色,隔着两百年未见的时光。
尹洛感到胸部传来闷闷的疼痛,他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捂住了自己心口,默默看着眼前的女子转身离去。
入夜,尹芸冰躺在这已经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是白日里的一幕接着一幕。
云霄山百年如一日的风景,十二位长老对她回来不同的态度,尹洛的温柔中带着忧伤的面容。从出生到她逃离这里,她在这里一共生活了两百一十八年。
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她忘了吗?
不,她没有忘,她一刻也不曾忘。
不曾忘记所有伤害与背叛,绝望与难过。
这次他们豁然将自己找来,除了穷奇封印的事,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不然回来的路上不会有人派那些妖魔前来试探她,而这些长老们今天也不会对她如此恭敬,对她当年离开的事闭口不提。
具体是为了什么,她还没收到消息,也只能在这里见招拆招了。
越是躺在床上想睡,脑海里越是各种念头层出不穷,尹芸冰只好起身,莲和塔莎在隔壁睡的正香,她披上外衣,独自走到外面的梅林里。
整个云霄山遍植红梅,只有她的凤舞宫外栽满了白色梅花。这是她十八岁那一年尹洛送给她的成人礼,也是恭喜她终于成为了尹氏的凤凰圣女。
从此,她的容颜停留在了十八岁。
那时候,一切都很美好,她以为就像别人口中所说的那样,从此她的人生富贵荣华,荣耀无双,谁知后来世事难料,一切都不如她所愿。
她素来喜欢素色,不喜云霄山冬日漫山遍野的红梅艳丽,只喜欢白梅的清幽雅致,尹洛知道后,把她支走了好多天,等到她回来后老远就发现凤舞宫外种满了开得正好的白梅。
她还记得那一天,天下着雪,尹洛一袭白衣,衣摆处纹着几片翠绿的竹叶,腰间挂着他的碧玉箫,眉目间都是温柔的笑意。
他素来长得就极美,细长向上微挑的凤眸,透着风流与俊俏,但骨子里偏偏温柔而执着,眉间一颗殷红的朱砂痣,笑起来更是温柔的似乎能滴出水来,不知迷倒了多少怀春少女的心。他牵着她的手,掌心温热而干燥,一步步将她带到这里。
她一抬头,便看到飘落的白雪和素白的梅花,为华丽的宫殿增添了一抹仙气和飘渺。
“喜欢吗?”尹洛看着她带着笑意的面容,温柔问道。
她自然是极喜欢的,只是一时间欢喜兴奋的竟说不出话来表达,只能反身拥住了他,用行动来回应他,他的身上沾着白梅的寒与香,却温暖的能融化山间的冰与雪。
“冰儿,生辰快乐,十八岁,从今天起,你会成为整个云霄山最尊荣的人,所有的痛苦和不幸都已经过去,以后你会享受天下人的膜拜和信仰,艳倾天下,尊贵无双。我会陪着你、守护你,永远在你身边。”
当时他许诺的话还言犹在耳,温暖的如迎面春风,后来她才知道,最不幸的原来不是那冰冷生存的十八年,而是成为凤凰圣女后住在凤舞宫的那两百年时光。
冰霜冷箭,如坠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