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成了嫁祸的罪人,夕照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认惊得不知所措。房间中一片沉默,众人的目光如芒在背,逼迫得夕照几乎无法呼吸。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说是我?!不是,不是,必须要解释清楚!但夕照刚要开口,却让小宝抢先接过话茬。
“这些日子一直是他打扫南书房,玉玺在哪他最清楚,想把玉玺偷出来易如反掌,平时他总是抱怨胡公公嘴巴毒,人品恶,这次一定是趁机报复胡公公,只可能是他,不可能是别人!”小宝语速极快,一套理由言之凿凿,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脱口而出。
看着小宝那副誓要将自己推进火坑的样子,夕照的心一下凉到了底。二福早先说的不要再去南书房,原是这样的意思。同处一室,却事事瞒着,夕照知道他们几个没把自己当朋友,但即便如此,看穿了他们把戏之后,夕照也未曾有过一丁点出卖的意思。但谁成想,他们却早已计划好了这样一条后路。夕照看看二福,只见他低着头,不看人,也不说话,就像身处另一个空间,对屋中发生的事毫无反应。夕照深吸口气,狠下了心。虽然对不住二福曾想救自己的好意,但事到如今,就算是争口气,也不能替熊哥小宝他们背了这个黑锅。于是夕照猛一抬头,刚想申辩,上头胡大嘴却先开了口。
“张德秀……他今天都在哪,我很清楚。我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他也不在乾清宫,如何有机会做得了这桩勾当。”
还好这胡大嘴还算清醒,倒省了自己不少口舌。夕照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况且他才来了几天,要说恨我,哼哼,你们几个谁不比他恨上千万倍。”胡大嘴沉着脸,眼皮斜斜一挑,“你说是不是啊,二福?”
胡大嘴眼神冷若寒冰,直勾勾盯着二福,二福惊恐的抬起头,嘴巴张张,却又不知怎么辩解。熊哥和小宝刚才的气势瞬时间没了踪影,缩着头,闭口不言。
“哼。踢了你,打了你,你心里多恨我我还能不知道!也就是你能做出这种事来!想跟我耍花花肠子,你还嫩点!来呀!”胡大嘴牙一咬,恨恨地说,“把黄二福给我拉下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我较劲!”
什么?!夕照心中一惊,连忙上前一步说道:“胡公公,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就要把人带走!”
“这事已经够清楚的了。”胡大嘴瞟了一眼夕照,“你干什么,想帮黄二福求情?”
“不是,胡公公……”夕照顿了一顿,缓下语气,“到底事情如何,难道不是应该交给司礼监审理么?”
“你耳朵聋了?!王公公说了,不需再劳烦司礼监过问,你算老几,没事在这搅和个什么劲!”胡公公一脸没好气,转头便向旁边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太监喊道,“快点,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拉下去,随你们处置!”
那几人应了声,架起二福的胳膊便往门外拖。二福不断挣扎着,嘴里一遍遍嚷着“放开我”,却无人理会。而熊哥和小宝却只是低头沉默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随你们处置……一句话,令夕照不由得寒毛直竖。怎么办?怎么办?!尽管这事二福肯定有份,尽管二福也算是栽赃自己的同谋,但只凭那句不要再去南书房,夕照便不能看着二福就这么生生的被拖走。二福哥啊二福哥,为什么只说那些无意义的放开我,不说自己冤枉委屈,那怕是说谎,总算是有一线撇清罪名的希望;熊哥小宝,为什么只是这样麻木着动也不动,为什么不为二福说说话,求求情?你们难道不是相交多年的朋友吗?!眼看着二福就要被拖出门去了,夕照心急如焚,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在胡大嘴面前。
“胡公公!求您发发慈悲!放过二福吧!”夕照哀声求道。
“放过他?凭什么!”胡大嘴根本不正眼瞧夕照。
凭什么……凭什么……夕照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理由,急火一攻心,冲口就说:“这事不是他干的!”
“不是他干的?那又是谁?”听了这话,胡大嘴才从眼角斜看了一眼夕照。
“这……”夕照一下子没了话。
“不是他,难道是你?”
“反正不是他一个……”夕照刚想接着说,忽然被人大声打断:
“胡公公!我看见二福今天进过您房间!”
说话的是熊哥。夕照猛然回头看去,只见熊哥抿着嘴,双手攥拳,脸憋得通红,一边的小宝也默不作声,身体却在瑟瑟发抖。门口的二福不再挣扎,直愣愣的看着熊哥的背影,眼睛里说不清是震惊还是绝望,嘴巴张张,却始终没有说话。
“哼,你看吧。还说不是他。”胡大嘴轻蔑的一笑,“赶紧拉走,别在这碍我的眼!”
怎么能这样!看着浑身瘫软下去任凭人拖着的二福,夕照心里一阵抽痛。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许多,夕照手脚并用着爬上前去,胡乱抓着胡大嘴的衣角紧紧拽住:“胡公公!求您饶了他吧!饶了他吧!”
“滚一边去!”胡大嘴忍耐到了极限,一脚将夕照踢开,厉声骂道:“活腻歪了你是吧?!在司礼监看你挺懂事,没多话,便帮你说了几句,你小子倒蹬鼻子上脸了!来啊!给他拉到外边跪着去,跪不到明天早上别想起来!!”
话音刚落,便又来两人架起夕照的胳膊,二话不说也往屋外拖去,力气大的夕照根本挣脱不得。二福早已不知被带到哪去了,慌乱之间,夕照只看到胡大嘴愤恨冷笑着的表情,连同熊哥小宝麻木不仁的背影一起,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随着暖帘噗的一声落下,一齐被掩在了房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