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而安静的办公室里,只听得见键盘被敲击的声响。偶尔有杯子落下的清脆,混合着咖啡的香味,摇摇晃晃地弥散开来,与窗外的风混淆在一起。
封天景在赶一个策划案,紧皱的眉头下一对严肃而认真的眸子直直盯着电脑,时而停下来间或一轮,像是在思忖哪里不对,时而与瞬间豁然的眉头一起跳动几下。
咖啡很快就见了底,策划案却还没有完成到一半。键盘被敲击的频率愈发加快了,他的额头上有细汗沁出却丝毫没有察觉。
汗水就这样悠悠晃晃地往下淌,在他的脸颊上开凿了一条新渠。浅浅的,掠过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下颌,最后滴落在纸质的文件上,慢慢晕开成一个墨色的圆。
门开了,是孙大力的脸。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孙大力就已经冲到了面前,封天景几乎都没有看清楚他进门时的表情。
“你还这么拼命做什么?工作重要还是女朋友重要?你的女朋友都不要了吗?”
此时的封天景仿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睁睁看着一沓文件纸在孙大力的手中飞起又重重地落下。一些散在桌子上,还有一些摔到地板上。
咖啡杯有瞬间的跳跃,好在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飞溅,不然可能就弄湿电脑键盘了。
“什么情况?姜媛她怎么了?”
静静看着孙大力,茫然里带着焦急。
“你真是……”孙大力白了一眼封天景,语速快得惊人,“果然是个工作狂!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我这个当朋友的都知道了,你怎么还不知道?”
封天景更加错愕,两只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样,赶紧催促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快告诉我!”
孙大力叹了一口气,“我刚刚接到了消息,得知好几家媒体正在赶往鼎铭酒店去拍姜媛,说是要……要捉奸……”
“什么?”
封天景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被发射起来,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说鼎铭酒店?捉奸?”
“哎,我看姜媛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怎么最近总是传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负面新闻。这才离上一条绯闻被澄清多久啊!怎么又……我觉得很奇怪,据说是有人故意通知了媒体。”
孙大力的话在封天景拳头上青筋暴起时戛然而止,他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封天景。
捉奸?封天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姜媛现在正和谁在一起?白若枫吗?应该不会啊?可为什么媒体会知道这个消息?
太多的疑问一齐钻进了脑子,让封天景没办法集中精力思考。他仿佛已经看见了姜媛跟白若枫在一起举止亲密,搂搂抱抱的样子。
但是下一秒,他说服自己要保持镇定,应该要相信姜媛。或许,事情正如孙大力所说,是被居心不良的人恶意策划的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封天景才想起今天一直忙于工作,根本就没有同姜媛有过联系,该不会真的遇到什么意外了吧!
赶紧拿起手机来查看,只见上面清晰显示有姜媛好几个的未接来电。封天景的心猛然揪紧,愈发怀疑自己的猜想。毕竟一般没有什么事情,姜媛怎么会连着打这么多电话?
于是立刻摁了回拨,封天景在悠悠不绝的“嘟”声中忍不住自责,早知道就不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了。他在心里暗暗祈祷电话能马上被接通,这样便可以否定自己的猜测。
然而事实却不尽如人意,封天景打了一遍,两遍,以至于第三遍。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回应,他再也待不住了,直冲到停车场奔着鼎铭酒店飞驰而去。
应付走了宋伊儿,齐瑞安依旧坐在房间里守着。他觉得有些奇怪,都已经快要一个小时了,姜媛还没有要出来的趋势。
“姜媛,你没事吧?”出于担心,齐瑞安朝着浴室发问。
“姜媛?你听得到吗?姜媛?”
没有任何的回应,洗个澡也不至于这么久吧!齐瑞安不由地警觉起来,但是为了不太突兀,他还是又尝试加大了音量,朝浴室喊了好几声。
不对,就算没有听见,也应该有水声传来吧?齐瑞安莫名为自己的猜想感到忐忑,这时又想起姜媛之前的颓然状态,于是赶紧冲到浴室跟前。
“姜媛?姜媛?”
齐瑞安又贴着门喊了一通,确认里面没有任何的回应,也没有水流的蒙蔽。如果此时此刻姜媛是正常的状态待在里面,总该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啊!
何况他已经用最大的力气在敲门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尽管齐瑞安知道姜媛现在可能正一丝不挂,但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只能破门而入。
一下,两下,三下……浴室的门丝毫没有动摇的趋势,仿佛一座屹立不倒又巍峨挺拔的山峰。
门里依旧没有动静,这让齐瑞安愈发着了急,竭尽全力地继续向门上撞击,几乎忘却了自己是血肉之躯的疯狂撞击,也在焦虑中忽略掉了痛感。
“嘭”地一声,门被撞开了,齐瑞安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此刻姜媛就倒在浴室中央,全身的衣服已经湿透,整个人蜷缩着,双手僵硬地抱在胸前。她的眉头紧皱,脸颊是厚重的绯红色调,像是一个陷入沉睡的人,但睡得并不安稳,可能遇到了梦魇。
半干半湿的头发遮盖了脸颊,有些贴在姜媛的两靥上,有些杂乱地贴在湿衣服上。她的妆已经花了,白皙的皮肤里隐隐约约透着疲倦跟痛苦,口红褪去之后只剩下憔悴。
一种安静而让人心碎的憔悴,仿佛只要轻轻一个触碰,她会立刻破裂,散作漫天的粉尘碎片,消失地无影无踪。
“姜媛!”
齐瑞安赶紧冲过去,而姜媛并没有回应,所以她并不是陷入了沉睡。
拨开她额前的头发,就看见她接着甘露的浓密睫毛。那一滴滴晶莹剔透的像是汗水,又像是雨水,但齐瑞安看到了她脸颊上的蜿蜒轮廓,不觉心中一紧。
赶紧把姜媛从地上拦腰抱起来,在触碰到她衣服的一刹那,齐瑞安不由震惊。
突如其来的冰凉,就那么顺着姜媛的身体传递过来,引出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洗的冷水澡!
齐瑞安惊愕不已,但现在所接触到的她的身体的确是惊人的冰凉,从头到脚都是。但那冰凉的触感只在皮肤上存留了没多久,就变成了火炉般的炙热。
那炙热才是姜媛真正的温度,已经能称之为“烫”了。齐瑞安摸一摸她的额头,可以断定她是发烧。
轻轻把姜媛放在床上,她身上的水立即将床铺浸湿。齐瑞安有些无措,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大概是喝了酒又洗了冷水澡才一时不能够适应才引起了发烧,但这一身湿衣服如果任其贴在姜媛的身上也不行。
或许,应该帮她换一身干的衣服,不然的话,这烧恐怕是退不了。
“姜媛!”
齐瑞安又叫了一声,姜媛还是没有醒来,就那样安安静静依着最初被放到床上的姿势躺着。如果有觉到呼吸,齐瑞安肯定已经惊恐地呼叫救护车了。
“不好意思,你需要换一身干的衣服,不然发烧会加重的。”虽然知道姜媛可能听不到,但是出于尊重齐瑞安还是郑重地做了解释。
事实上,当他慢慢脱去姜媛的外套时,他觉得身体里有一种莫名的浪潮在澎湃汹涌,最后直冲向脑袋,在脸颊上显现出两朵明媚鲜艳的花。
齐瑞安怀疑自己被姜媛的发烧给传染了。
这是轻易就能让人心潮澎湃的身体,是被他所期待的躯体,此刻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似乎可以任由人操控。
齐瑞安不禁想,如果她此刻是意识清醒的,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或许,会不会斥责自己是无赖是流氓?
事实上,齐瑞安得承认自己对于姜媛的特殊情愫,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像是在经历一场郑重而严肃的某种仪式,必须要撇清一切不该有的幻想。
除了作为一个朋友的关心以外,任何的心思都被他摒弃消失地没了影踪。他既对她怀有期待,又不得不保存着最后的主动。
现在她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病人,齐瑞安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着这句话,像是在炼造什么静心凝神的诀窍。
就在他褪去姜媛的外套时,房间的门被挤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灯光的的闪耀,还有像决堤的洪水般涌进来的记者。
“哎,真的有料啊!赶紧拍,赶紧拍。”
“快!再来几个特写镜头,不要挡道了!”
熙熙攘攘的一群记者越挤越近,几乎将镜头怼到齐瑞安的脸上。几个记者为了占领最佳拍摄的角度甚至在暗地里已经用腿脚来来回回争斗了好几个回合。
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一幕,齐瑞安疑惑不已,但是凭借本能地用身体挡住姜媛。
听刚才那记者的感叹,好像他们是收到什么人的消息才赶来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