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封天景定定地看着姜媛,他所有的用于解释的词汇都用完了,所有的乞求的目光也已经毫无保留地向姜媛表示过了。除了等待,他似乎别无他法。
姜媛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她仿佛陷入了沉思。封天景在她紧皱的眉头里看到了更多的严肃与威胁,他难以想象,如果她的口中蹦出了与自己期待相反的内容,他该如何应对。
“我相信你!”
良久,姜媛说出了她的想法。这是一句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话,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已经足够让封天景开心地找不着北了。
他兴奋地抱起姜媛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整个身体都因为雀跃而震颤发抖。他高兴地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抱着姜媛狠狠亲吻她的额头,然后对着天空吼叫发泄兴奋。
姜媛也不由地被他触动,脸上溢出灿烂的笑。这样的和谐与快乐才是她跟封天景之间应有的状态吧?其他的时刻,好像也没有太多的曲折,但是曲折似乎能够让相爱的人更加了解彼此。
或许很久以后再想起来这段经历,他们真正记得的不会是那些怀疑和争吵,而是现在这浪漫而短暂的时刻。
信任真的不可或缺,它就像是菜里需要的油盐一样。那么不起眼,却影响了整道菜的和谐。
经历了这场风波,姜媛愈发明白信任的重要性。她几乎陷落于这样的时刻之中,在路边的每一盏灯上都看见了两个人拥抱的影子。几乎想让所有人,甚至所有物品都知道他们是相爱而且互相信任的。
平静的日子里总会有风波,风波过后便会有惊喜。
很快,姜媛的生日到了,一大早她就被张嫂拉着去菜市场买菜。虽然她已经再三表示生日没有必要那么特殊,但张嫂执意要这么做,还颇为严肃地做了劝说。
“没有什么特不特殊的,虽然生日也是一样过日子,还是应当要重视的。”
于是姜媛便跟着张嫂一路往菜市场而去,不想刚巧在买鱼的时候又一次碰到了沈原,而且刚巧他们看中的是同一条鱼。
“君子不夺人所好,让给你了。”沈原依旧笑得一脸镇定。
“是你?”姜媛高兴地叫出声来,“看不出来,你还会出来买菜?”
“你也看不出来会出来买菜。”
两个人互相调侃着算是打了招呼,姜媛也觉得奇怪,这个沈原并不像封天景所说的那么难以相处吧?反而还莫名透着一种亲和力,笑起来的时候简直让人如沐春风。
“这么多菜,是有什么事情要庆祝吗?今天一定是个特别的日子。”沈原看一看她们手中的菜,开始猜测。
“这位先生真的好聪明,今天是姜媛小姐的生日。”张嫂在旁边插了话。
沈原笑得更加亲切,“是吗?那就祝你生日快乐了。”
姜媛笑着表示了谢意,但是突然就有一些颓丧。这样子一个本应该全家团圆庆祝的日子,今天看来却有一个巨大的遗憾。
“我父亲的状况还是不能知道吗?我很担心他。”姜媛不禁又问起了父亲的近况,自从上次以后,他们还是没有找到相应的消息。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见他。”沈原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姜媛简直激动得要蹦跳起来,“真的吗?现在就去?你不是在骗我吧?”
得到了沈原的肯定回答,姜媛雀跃地像林间的一头小鹿,整个人都顿时焕发了光彩,两只眼睛忽闪忽闪。
就这样歪打正着,姜媛终于有了一次探监的机会。她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跟父亲说,也有许多许多的疑问要表达。她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满怀着希望跟憧憬,走在去往监狱的路上。
沈原在前面走着,脚步轻快而透着坚决。每当他的坚决从鞋子的摩擦声中溢出来,姜媛就能看见一个正直而铁面无私的缉毒大队长的形象。
姜媛愈发觉得奇怪,他哪里像是油盐不进呢?分明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人间烟火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他穿着便装的缘故?姜媛不禁想起之前在宴会见到的沈原的样子,大概那时候穿着正装的缘故,会显得比现在要更加符合一些。
跟着他的脚步,姜媛在后面陷入了各种沉思。突然,那脚步停了,过了两秒,沈原回转过身,眼神定定地看着姜媛。
“你有什么疑问吗?再这么下去我整个人恐怕都要被你看穿了,虽然我并不是那么容易看穿的。”
姜媛很是震惊,她是在背后观察他没错,可是全程都没有见他回过头啊!果然这就是作为一个警察而特有的侦查能力吗?她不禁暗暗感叹。
“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这么好心把我带过来,要知道在大家的口中,你可是油盐不进的。我连油盐都没有准备好你就答应了,我有些受宠若惊……”
沈原静静凝视了她几秒,挑一挑眉,“我今天吃素。”
“啊?”姜媛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当祝你生日快乐的礼物好了。”沈原面无表情地说着,便继续迈步往前走去。仿佛他根本就不是这句话的主人。
姜媛莫名觉得愉快,好像,这个油盐不进的缉毒大队长还是很有人情味的。至少目前两次见面的感觉都是如此。不过,他不笑的时候确实过分严肃了一些,看起来是有些不好相处的样子。
离监狱的大门越来越近了,姜媛开始紧张起来。许久不见,也不知道父亲的状况如何。到现在她还记得上次见到的父亲的那副颓废到极点的面孔,不由得心中发颤。
真正又一次见到父亲的这一刻,姜媛死死憋住了自己的眼泪。可是一看父亲那副愈发瘦削的脸孔,那很久没有修理的胡须,还有比上次还要凌乱的头发。
“你怎么来了?”姜清的嘴在颤抖着,红着眼睛沉默了许久,似乎酝酿了好些话,他最终却发了这样一个生硬的疑问。
姜媛怔愣了好久,还是没有办法就这样将眼前这个流浪汉一样的男人跟自己的父亲挂上钩。
“在这里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姜媛没有立刻回答父亲的话,还是文不对题地也向他抛去了一个疑问。
空气里莫名有疏离和陌生在充斥着,它们被时间下了封印和诅咒,只有在不自觉流露出最原始的情感时它们会全身而退。
姜清沉默着,突然抱起头开始大哭,活像一个丢了玩具的幼儿园小朋友。他的哭声充斥了整个房间,把所有飘飞的情绪都包裹毁灭。
一瞬间,姜媛的心脏被揪起来,仿佛那个痛哭流涕的人正在她的心中盗窃着一些重要的东西,而她无力阻止。
“是我对不起你们大家,我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如此,哪里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姜清的声音有些曲折颠簸,他揩着眼泪,眼泪却像是没有止境。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我绝对不会轻易尝试,大概这就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吧!我这不仅仅是自己恨,也招别人的恨。”
姜清满含歉意地看着女儿,眼泪还是不绝。他瞳孔里装的是空前的灰暗还有悔恨,声音完完全全就是颤抖的。
“因为我的缘故,你们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我知道是我不好,要是再有机会,我绝对不会这么做。不是好奇心还有长久的压抑害了我,是轻易就动摇的决心害了我。可惜,应该也没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了吧!”
说着姜清又一次垂下头去痛哭,而坐在旁边的姜媛有些无措,情绪也不由自主就被他所感染。
看父亲这个样子,姜媛也十分痛苦。这是一种十指连心但是又无能为力的痛,大概因着血缘的关系,愈发显得深刻无比。
父亲的那双手简直像几根虬曲干枯的树枝攀附在一块脆弱的即将腐朽的骨头上面,仿佛只要稍微不注意,手指就会散落。
上面遍布的青筋是唯一能够证明他生命力还存留的象征,但他的眼里好像并没有一点希望。颓丧到了极点,几乎与旱季地上灰尘的颜色无异。
所以父亲这个样子是已经完完全全放弃了对生的希望了吗?明明沈原说证据不足,还没有最终定罪。
“爸,你记得那天的具体情形吗?”有没有什么可以证明你清白的细节呢?你仔细想一想,不要放掉任何一个角落。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洗脱贩·毒罪名的证据,可是当天晚上大家都不在场,林惠在娘家,而姜诺诺和姜媛在咖啡厅。
举报的人是试图入室偷窃的小偷,除非父亲自己记得中间的具体细节,没有人能够给予有用的证明。
可是姜清沉默了许久,似乎在用力思考搜集,最终却在姜媛期盼的目光中发出了痛苦的哀嚎,“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记不清。”
他疯狂地敲击着自己的脑袋,企图用暴力来改变大脑空旷的状态。他像一个疯子似的在咆哮,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