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榭飞花
那天,在街上看到了一幕猴戏:刚开始的时候,猴子是循规蹈矩的,能够按照主人的意图做各种动作,比如往篮筐里投球,空中接物,骑自行车等,可是猴子也有不听话的时候,主人就拿起鞭子狠狠地抽打它们,产生的效果却适得其反,猴子不但不听主人的命令,反而纷纷反抗起来。有的拿起砖头,有的去抢主人手里的鞭子,看到这样热闹的场面,观众们竟然鼓起掌来。耍猴子的人看到这样的“表演”更能让观众高兴,干脆就把猴子们都惹急了,他把鞭子甩得“啪啪”直响,打得猴子身上伤痕累累。主人打得越狠,猴子们越急,与主人的斗争就越“精彩”。
猴子们被打得遍体鳞伤,其中一个跑过来轻轻抚着另一个,这时候,我身边的女儿突然令我佩服地大声对那个人喊道:不准打猴子。耍猴子的人吃了一惊,停下手中的鞭子。这时候,围观的群众也纷纷开始埋怨起他虐待动物的行为了。
第一次看他领着猴子表演的时候,女儿把自己的零花钱都给了他,那是因为她觉得猴子可爱,这一次,她没再给他钱,而是用这些钱买了一串香蕉,扔给了那些受伤的猴子。猴子们看到香蕉,顿时消解了对人的怨恨,恢复了可爱的神情。
结果,耍猴的人这一次一分钱也没得到,围观的人都学女儿那样,买了香蕉,让猴子们痛痛快快地吃个够。耍猴的人蜷缩在地上,垂头丧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他现在该做的,就是真诚地向猴子道歉。
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狗,叫老黑。它非常听我的话,每天放学回来,都会大老远地迎接我。可是有一天,不清楚什么原因,他突然“疯”了,满巷子乱跑乱窜。父亲担心它伤到别人,就决心杀掉它。当父亲气喘吁吁地把“老黑”摁倒,叫我用镐头快点“解决”它的时候,我迟疑着、恐惧着。父亲急了,大声吼骂。最后,我高高举起的镐头砸向了它的头颅,奄奄一息的“老黑”瘫倒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把“老黑”埋到了河边,可是第二天早上,那里只剩下一个深坑,蓄满一个少年的忏悔。一整天,我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从邻家飘过来的狗肉的味道四散开来,无边无际地萦绕……
在“老黑”死去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它眼角的泪,混浊,混合着血腥的味道流了出来。
我想道歉,却已无法挽回一个冤屈的生命。
1899年的一天,尼采离开杜林的旅馆,走上街道,看见一个车夫正在鞭打一匹马。尼采跑上前去,当着车夫的面,抱住马头放声大哭。当伟大哲学家的泪水洇湿马脸时,我们无法窥探那匹马的心灵。米兰·昆德拉却在自己的书中窥探了尼采的心灵,他说,尼采这一动作的广阔内涵是,他正努力替车夫向这匹马道歉。
尼采眼中的马是有尊严的,有着和人类一样高贵的心灵。
向一些灵魂道歉,就是在挽救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