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喜欢看《世说新语》,因为,随便把目光伸进《世说新语》的袋子里,就能抓出一大把狂狷之人。我一直认为,狂狷应该是一个褒义词,其中囊括了豁达、洒脱、智慧等诸多意义。就拿如下这个故事来说吧,看后令人拍案叫绝。
说的是晋代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与其为邻者多为富人,吃穿都相当排场。转眼间旧历七月七日就到了,这天有晒衣的习俗,看到自己的富邻们都把自己的绫罗绸缎、华美衣衫拿出来晾晒,一是有驱蚊虫之意,二是为了炫耀。阮咸一个穷书生,哪里有这些,但是,别人都晒,自己也不能无所作为啊?于是,阮咸就用一根竹竿,晾晒床铺上唯一的一条粗布内裤,边晒边说:“我也未能免俗啊!”
好一个未能免俗!孤傲不群中却丝毫没有让我们看到流俗之意。相反,那些满身铜臭的富人却让我们看到了嚣张的嘴脸。俗语云,人可以金银装满筐,但不可以恃财太嚣张。人一嚣张,原本傲立的铮铮骨架就瞬间垮塌了!
粗布短裤,而且是在朗朗丽日的当院,一根光秃秃的竹竿,意思是在向社会宣战:我本布衣。把最私密的衣服大摇大摆地晾晒出来,多像在昭告天下:我清白无私。一根清气全无、已然泛黄的竹竿硬邦邦地横在两棵矮树杈上,多么笑傲世俗,仿佛是骑在了世俗的脖颈上,那条粗布短裤宛如一串小爆竹,颇具童心的阮咸在挑着它在燃放给世人看。
前不久,与一位朋友闲聊,聊到生活的潦倒,朋友疾呼,富人绑架了生活,我们又间接被生活绑架,生活也是二道贩子,欺软怕硬啊!
是的,可不就是欺软怕硬吗?阮咸就是穿越时光的硬汉,他不甘心被富人和生活绑架,用一条示威的内裤如旗帜飘洒在尘世的风烟里。
也许,这在富人们看来是下流至极,而这,恰恰正是魏晋风流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