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搬进新房的时候,在我家楼下的地下室里认识了两位看车的夫妻。他们都是60岁左右,男的写得一手潇洒的毛笔字,女的扎着两条花白的辫子,尽管年龄很大,从她的气质和相貌依然能够看出,她年轻时候肯定是个美人。
老两口很爱说话,每次去推车子,他们都在和每一个推车子的人打招呼。
由于是在地下室,四下不通风,他们没有烧炉子,所以,我最常见女的在一个噪音极大的电磁炉上煮小米红枣稀饭。她煮的小米红枣稀饭真香,一种极为家常的香,带着小米的质朴和枣核的倔强,仿佛在暗喻着他们的生活。
女的边煮稀饭边哼唱一种说不上名字来的黄梅戏,男的,则用一把二胡伴奏,尽管黄梅戏和二胡不太和调,但是,听起来倒很舒服。稀饭好了,女的首先给男的盛出一碗最粘稠的,然后给自己盛,浓浓的饭香飘满了整个地下室。
女的极喜欢和前来推车的人搭讪,她多是问人在什么单位上班,然后迅速从中挑出一个自己认识的人来,顺便捎去自己的问候。
一个北风凛冽的冬日,我披着雪下班回来,走进地下室的停车子的时候,女的给我盛了一碗稀饭,然后叮嘱我赶紧喝下,以防感冒。我不好推却她的好意,连连道谢,接过了稀饭,只喝了一小口,一股母亲的味道充满在胸间。
她给我讲起他们老两口的过去,她说,以前他们都是搞文艺的,她唱黄梅戏,男的懂乐器,又写着一手极好看的毛笔字,剧团的海报全靠他,她很崇拜他,于是,逐渐接近他,最终走到了一起。
男人的家在农村,很穷,直到结婚的前一天,家里人还不同意她嫁给这个穷光蛋。勇敢的她冲破了重重阻力,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前几年,剧团不景气,倒闭了,下岗后的他们用微薄的低保和红白喜事赶场挣来的钱培养着一双儿女,最终儿女们很争气,儿子公费留学在外,女儿考上了一所音乐学院,学的和她一样,也是黄梅戏。说起她的孩子,她禁不住眉飞色舞,一脸欣慰和自豪。花白的刘海也伴着她兴奋的呼吸而摆动。
和我说话的时候,他们床头的17寸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的是天气预报,天气预报员说,今年冬天将是创历史最低温的一年。透过颇具磁性的播音员的声音,我再次仔细端详眼前这个企图还和我说着什么的女人,她一脸的满足和幸福,让我也看出了满怀的舒适和惬意。
生活的薄凉的,那些地下室里飞出的歌声,让我想起了初夏的黄梅,想起了炉火,我想,这对看车的夫妇的心里也一定有着这样的“黄梅”和“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