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位年届八旬的老人,退休后,一直生活在乡下的篱笆院里,她似乎并不缺少钱花,只是在闲暇的时候,侍弄些花草和果蔬,她也养兔子,雪白雪白的,养在自家院子里,时不时总有兔子挖洞逃出院子,她也并不计较,依然故我。
她最喜欢的是写诗,她把那些诗写在篱笆院的竹竿上,很短很短:阳光爬过我的腰杆时/季节是甜的/我不再是竹子/而是甜蔗。
她还会把诗歌写在自己的围裙上:你习惯在岁月深处扮演小丑/油污,果酱,还有草木灰/你都悉数接纳/一个忍辱负重的小媳妇儿。
秋天走向深处的时候,她喜欢在树林里捡些落叶,给每一片落叶画上可爱的表情,或笑,或叫,或挤眉弄眼,她喜欢把这些落叶称之为“调皮的孩子”,她说,是它们太调皮了,父母才会不要它们,她把它们夹在线装书里,黄昏降临的时候,她喜欢沏上一杯茶,就着橘黄色的灯光看它们,促膝一一向它们“问好”。
我见过她写得最多的诗,都写在纸上,那些纸张很鲜艳,单看颜色,我们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八旬老人的审美标准,俨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的心。她常常把那些花花绿绿的纸张写上自己的诗作,然后,费力地折成一只纸飞机,用力地送它们飞向天空。
其实,那些纸飞机是她的使者,是专门给她送信的。
我曾读过她写在纸飞机上最美的一首诗,内容是这样的——
我愿在心中装满浓浓的爱意读你,田野里,蚂蚱金黄,蹦跶着,如我的心绪;
清晨里,你的双手抚在我的脸上,把我从梦中召唤醒来;
院子里,镀满一层油脂一样光晕的金辉,似你的金发;
篱笆墙外,狗尾草在迎着风向我点头,是你调皮的笑靥;
夕阳西下,你在和我的影子捉迷藏。
你丝毫不把我看成一个老妇人,如果可能的话,你或许会喊我“宝贝”。
在这九月的阳光里,用你轻风一样的嗓音。
我想,这应该就是她写给天空的情书了,我无法想见,在渺远的天空里,是否有她少女时期的初恋,抑或是她甜蜜的爱人。我只知道,她的心尖是涌动着爱意的,这种爱积极,像是沐浴了九月的阳光,温暖无限。
其实,我忘了告诉大家,在她16岁那年,一次事故让她失去了一只手,她是一个独臂的老妇人。
或许,我们可以唤她“一只手的维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