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唐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其实是有备而来的,可能也跟我一样,想要说个清楚吧。
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了看女儿,笑着问她:“宝宝,今天想不想坐旋转木马啊?”
旋转木马,是女儿喜欢的娱乐项目之一,听到我这样问她,抬着头看着我,然后马上就点点头:“我想,我想,我们这就去吧。”
对于我跟唐越的事情,女儿似乎不是很懂,毕竟还是小孩子,只知道我说要带她去玩,很开心的急着要去。
我朝着女儿笑笑,好像根本没有在意刚才唐越说的话,“好的,我们走。”
我略微回头,看了一眼唐越,然后领着女儿往前走去,唐越停顿了一下,也跟了上来。
女儿的学校附近,有一个小小的游乐园,最主要的客源就是这所小学的孩子,爱玩儿是小孩子的天性,虽然也不乏有很多爱学习爱看书的,但是也总有贪玩的,放学之后不想回家,非要来这里玩玩。
我女儿看上去是个稳稳当当的小萝莉,其实心里爱玩的很,只要有机会玩儿肯定不会放过,甚至有时候也会自己创造机会。
我并不反对孩子玩耍,总感觉会玩儿的孩子更可爱,偶尔女儿表现的好了,在赶回家吃晚饭之前,我会带她到这里的坐一会儿旋转木马,所以我知道,现在这个时刻,坐旋转木马前的长椅上,可以看到美丽的夕阳。
而且女儿可以做很长时间的旋转木马,百玩不厌,一玩就上瘾,一玩就入迷,我也不必担心她会听到我跟唐越的谈话。
也不是怕她知道什么,只是大人之间的事情还是不要给小孩子听到,造成什么困扰的好。
毕竟小孩子思考和表达能力有限,自己想什么想不通,影响心理和情绪就不好了。
我想要在今天跟唐越做个了结,当然所谓的了结,并不是要跟他绝交,再怎么说唐越也是宝宝的亲生父亲,我没有也不能剥夺孩子想见父亲,父亲思念孩子的权利。
我只是要让他知道,清楚的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没走一会儿就到了,女儿因为急着想玩,走的也很快,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唐越一直静静地跟在我们身后没有说话。
一切如我所愿,女儿坐在旋转木马上,笑的很开心,一圈圈的转着,而我和唐越坐在前面的长椅上,面向西,正好看到快要落山的太阳。
气氛突然安静,唐越好像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坐在我旁边看着夕阳。
我见他不说话,只好先开口,刚酝酿好要说的话,正要开口,没有想到的是,唐越竟然先开口了。
他也看着前面,但是好像并不是像我想的那样,看着夕阳,而是指着远处的一出高楼问我:“你看到那个大楼了么?36层高,你知道站在楼顶俯视下面的感觉么?”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也不清楚他到底要说什么,顺着他的眼光也看着那个高楼。
我记得那是一个商业大楼,但是还是不明白唐越为什么会说这些话,我只好随意的说:“看到了啊,你上去过?这样的高楼,一般不允许别人去楼顶的吧?”
我顺着唐越的话,幻想着站在楼顶俯瞰的感觉,但是很难忽略这栋楼恢弘的外表,第一反应就是上不去。
唐越笑了一眼,笑容中也带着苦涩,他轻轻的说:“是的,但是我知道有个小通道的门锁坏了,所以可以通过那里上到楼顶。”
我有些好奇,难道唐越某天想着无聊,上去看风景吗?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呀!
不过唐越并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接着说:“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件事情呢,因为我试遍了周围所有的高楼,都不行,没想到,这最高的楼反而能上去。”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把头转回去,整个说话的过程很平静,而且带着微笑。
唐越看着远方,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但是我心中却闪过一丝恐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感觉他说这些有点不对劲,直接问他:“你为什么要去楼顶?”
语气中带着由于和试探,我看着唐越因为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而变得沧桑的侧脸。
“因为我不想活了啊。”唐越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一边说一边圣体向后靠在长椅的椅背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莫宁奇妙,开玩笑的话,但是我总是感觉他说的就是真话。
我感到非常震惊,转头看着他,不愿意相信,他是真的这么想的,还是他只是说出来吓唬我的。
我等待着他的回答,一直看着他,唐越却一点都不在意,他继续说着:“自从我听说你结婚之后,我整天把司机关在房间里喝酒,醉生梦死,然后赵俪雪又带人来我的水果摊找茬,我真的觉得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说的很平静,但是我能听出他话语里的悲泣,那个时候,我应该还在德国吧,跟着赵宸川或者他的朋友,每天游山玩水,活的很自在。
想到这些,我不由的就有点内疚,虽然唐越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自己作出来的,然是他赶走赵俪雪,毁了自己的前程,也有我的原因在里面,我也于心不忍。
对于女儿,我还有机会去弥补,但是唐越,我…可能没有办法。
唐越并不看我,而是继续说着:“后来,我就一直走,一直走,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没有目的的乱走,看到一个大厦,我抬起头看着楼顶,突然就觉得如果从上面跳下来,应该有一种飞一样的轻松感觉吧。”
唐越说的有些怕人,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又有些像经历过这些以后毫不在意了,所以才说出来。
我不知道唐越为什么会突然跟我说这个,刚刚听说他不想活的时候,我确实震惊,但是震惊过后,我就有点愤怒,他就这样脆弱么?这么容易就不想活了么?还是这些只是在威胁我。
虽然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但是唐越在我心里仍然是那个,有上进心,文质彬彬的唐越,跳楼这种想法跟他放在一起真的太违和了。
如果是后者,那他真的很让我失望,我心里他应该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才对。
我没有再继续追问细节,反正现在他既然能够平静的说出来,应该是没有了轻生的念想了。
我给唐越讲了我的故事,我告诉他,我刚刚离开唐家的时候,因为走的决绝,几乎就是净身出户,而且我又不敢让我爸妈知道我离婚的事情,所以只能自己一个人硬撑着。
那个时候,我虽然有了工作,但是因为没有工作和社会经验,什么都做不好,在公司几乎被所有人排挤,我为了省钱,每顿饭都吃很少的东西,有一次,因为印错了文件,被经理训斥一顿,然后让我加班做完。
等我忙完的时候,留下很便宜的那个盒饭已经卖完了,蛋糕店里打折的面包也没有了,我不舍得吃更贵的,只能饿着肚子,托着沉重的步伐回家,就在我刚刚走了一半楼梯的时候,因为太饿了,突然就脚下一软,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好在楼梯不是很高,但是我的手和膝盖也擦破了,楼道里的灯也坏了,我就坐在黑暗的楼道中,默默的哭泣,还担心被人听到。
唐越呆呆的看着我,他好像不敢相信,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日子,我也很平静的告诉他:“就在那样艰难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要去死,我想,我倒要看看,生活到底会糟糕到什么程度。”
唐越表情有些不自然,也许是悔恨也许是愧疚,当然我也并没有太在意,接着说:“唐越,有些时候,生活也是欺软怕硬的,你跟它耗上了,它反而会变软。”这也是我的切身感受,我熬过了那一晚,第二天就迎来了发工资的日子,至少我不用再挨饿了。
我记得有人说过: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但是后天很美好,但是大多数人死在了明天晚上。
我看和天边落下的夕阳,闲聊似的跟唐越说着这些话。
夕阳西下,才能迎来再一次的黎明,我想要告诉唐越的也是这个道理,我希望他能明白,所有的艰难都会过去的。
唐越终于沉默了,不再说什么,这个时候女儿又转到朝向我们的这一边,笑着跟我挥手,我也笑着回应她一下,然后她很快又转走了。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到孩子的一个笑脸,就能让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唐越也看着我们的互动,我问他:“看着宝宝笑,感觉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好,是不是?”唐越点点头,也看着旋转木马上的女儿暖暖的笑着。
“你知道为什么么?”
我微笑着看着唐越,一副我知道的样子。唐越也很配合的没有说话,愿听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