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看到我这么痛苦的表情,也有点于心不忍,继续说到:“刚才医生已经来过了,他说这是化疗之后的正常反应,不过要我们时刻注意着,以防止孩子呕吐,阻塞气管。”
我帮着护工一起换了床单,又给女儿换了弄脏的衣服,女儿现在正在输液,意识还不是很清楚,前两天她还能跟我们说笑,现在大多数时间都是昏睡着,我握着她的手,再也不敢离开半步了。
稍晚一点的时候,唐越终于回来了,我看到他立马站起来,充满期待的看着他,但是看到他疲惫的神态,我的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
“还是不行么?她就是不愿意么?”我无力的问道,终究还是失败了啊,唐越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在旁边坐下来,这两天他也过的很煎熬吧,眼袋很重,肯定也是没有睡好觉,他低着头,失落的说道:“我去了之后,根本就没有能见到俪雪,她妈妈非常生气,一直责怪我不让着俪雪,然后直接就把我赶了出来,连句话都没有让我说。”
唐越一直低着头,看着地面,我坐在他的对面听着他说话,然后就看到他面前的地上,滴下一滴水,然后又是一滴,我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样伤心的唐越。
唐越哽咽着说道:“小念,或许你离开我是正确的选择,我确实是个没有用的男人,我妈一直就是好强的人,我从小她就告诉我,什么都要最好的,我做的不是最好的,回家就一直责骂,可是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无措。”
有句话,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指出,其实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此时,我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的。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女儿还不错,醒来吃了一点东西,玩了一会儿,她现在体力精力都有限,能玩的游戏也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是我再给她讲故事。
吃过午饭之后,女儿睡着了,我坐在床前看着她,最近这几天,我晚上一直睡的不好,总是做噩梦,然后醒来就再也睡不着。
看着女儿睡去了,我上网搜了一会儿关于白血病的材料,渐渐也有点困意,就趴在女儿的床边上睡着了,正当我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发现,女儿的身体好像在颤抖。
我猛的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女儿,大脑嗡的一声,女儿口吐白沫,眼睛都成了斗眼了,全身都在抽搐,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我疯狂的摁铃喊医生。
很快医生和护士都赶了过来,他们推着女儿就去了抢救室,我在抢救室的外面,焦急的等待着。
我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想起我生女儿的时候,也是一个下午,女儿出生的时候,我从早晨感到阵痛,就进了医院准备生,一直到下午才生出来,期间的痛苦无法言表。
当我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护士把女儿抱来给我看的时候,我看着粉粉的皱巴巴丑丑的女儿,心里是那样的甜蜜,觉得之前吃的所有的苦都值了。
当女儿几个月的时候,粉粉嫩嫩的,肉嘟嘟的,整天腻在我的怀里的时候,我曾经发誓,终此一生,也要好好的爱护她,可是我没有做到,我离开了她,所以老天爷就要让我承受这样的惩罚。
我再一次在心里祈祷,只要女儿能熬过这一关,我愿意从此放下心里所有的怨恨,不再对任何人有任何怨恨,我愿意善待周围所有一切,只要老天帮助我的女儿度过这个难关。
许久之后,女儿终于被推了出来,我马上从站起来,想要过去看一下她,结果气的太快,一阵头晕,我马上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下,才敢走路。我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微弱的呼吸,心疼的眼泪直流。
医生告诉我,女儿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就看这两天恢复的情况了,如果不能变好,就算是维持现状都是危险的,可能都坚持不到赵俪雪的孩子出生,一定要尽快找到配型才可以,无论如何,一定刚要做好心里准备。
我最害怕的就是听到这个“心理准备”,我知道很多医生再告诉家属这个词的时候,都是因为病人已经到了,无能为力的时候了。
赵宸川来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在女儿的床前守了多长时间了,他皱着眉头说道:“你这样折腾自己,宝宝就能好过来么?”
我轻轻的抚着女儿的脸,帮她把有些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轻轻的说道:“我不是在折腾自己,相反,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是好受,只有守在她身边,我才是踏实的。”
赵宸川好像气不过,他走过来拽着我的胳膊,就把我拉了起来,他生气的说道:“你给我起来,你这样脆弱,怎么能让宝宝坚强,走,跟我回去,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放心吧,这里我已经请了专业的护工,没问题的。”
我挣扎着坚决不走,我知道自己挣脱不了他的钳制,但是仍在徒劳的挣扎,我讨厌这样的无力感,我讨厌自己无计可施的样子。我现在的人生不就是这样么,被现实紧紧的钳制住,只能做无谓的挣扎。
我挣扎了半天,终于崩溃了,大哭起来,对着赵宸川就是一阵捶打踢腾,赵宸川绷紧肌肉,一声不吭的都承受住了。
许久之后,我终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趴在他的怀里,慢慢哭着,他把我从他的怀里扶起来,双手捧着我的脸,用拇指抹去我脸上的泪水。
很严肃很认真的对我说道:“顾小念,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我的脸被他捧在手里,他让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就只能抬头看着他。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不用于唐越的焦躁和颓废,他的眼神里是沉稳自信,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依靠的力量。
赵宸川跟我说道:“我已经跟每一位专家都沟通过了,宝宝的情况虽然不是很稳定,但也还没有到你想的那么严重的时候,你要有信心,而且我已经通过各种媒体,寻求骨髓移植合适的配型了,相信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呆呆的看着他,心里好像真的有了一股力量,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慌乱绝望了,我不确定的又问了他一边:“真的么?一定会好起来的么?”
赵宸川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轻声说道:“会的,一定会的,所以你要坚强起来,你不知道么,每个人都是有磁场的,你积极,就吸引积极向上的磁场,你消极,就会吸引悲观消极的磁场,你觉得你现在是什么磁场。”
想想我这几天,哭过多少次,就只到我是什么磁场了,感觉自己真的很没用,遇到大的事情,就知道慌乱,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赵宸川趁机说:“宝宝的情况,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请的护工你放心,肯定会照顾好她的,你就跟我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打起精神,我们一定来应对后面的事情。”
我点点头,现在竟然莫名的非常依赖他,赵宸川牵着我的手,一直往外走去,我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她还在安静的睡着。
赵宸川开车带着我,回到家,然后就打电话到酒店,专门点了一些我喜欢吃的,然后催促我去洗澡,收拾一下自己,这几天我在医院里基本上就没有打理过自己,整个人蓬头垢面的。
等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赵宸川点的吃的已经送来了,精致的食盒里装着的都是我爱吃的东西,我今天一整天几乎没有吃东西,看着这些精致的食物,似乎也有了一点食欲。
他从来没有问过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我们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都是他点菜,点什么我就吃什么,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我喜欢吃什么的。
看着我吃东西,对他来说好像是一件跟高兴的事,我让他一起吃,他却说更愿意看着我吃。
洗过澡,吃过东西,感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很愁,但是只要觉得有力量,不慌乱了。
吃完饭之后,赵宸川笑着说道:“吃饱了,喝足了,现在就要去睡觉了。”说的好像我是他样的宠物一样,需要他照顾吃饭喝水,伺候睡觉一样。
我本来还想跟他讨论一下宝宝的病情,赵宸川把食指放在我的唇间,说道:“嘘,今晚你要做的只是休息,别的明天再说,相信我,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只能顺从的躺下,可是心里盛着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的睡去,一会之后,赵宸川轻轻推开门,发现我虽然是躺在床上,但是睁大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他故作生气的说道:“你这样可不乖,不是说好了,睡觉休息的么?”
我委屈的看着他:“可是我就是睡不着啊。”
赵宸川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在我身边也躺下来,然后把我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我的背。
我苦笑不得的抗议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这样有什么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