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归宁院中徐嬷嬷正站在大夫人白凤身后轻柔的为她捏着肩膀舒缓筋骨,连带着说了从怡和园传来的楚梦离受伤卧床的事。
其实白氏在楚梦离受伤不久就知道了,这丞相府里有几件事能瞒的住她?况且那天闹出的动静不小,楚梦离院子里的丫鬟还请了大夫入府。
楚梦离的亲娘沈怡进门前,家里就只有白氏和两个姨娘,楚振南不说和她有多恩爱,也是相敬如宾,敬重有加的,对两个姨娘也并不偏倚。可是自从沈怡进了门楚振南一个月里多半都歇在怡和园,两个人如胶似漆,恩爱异常,自然对另外三人自然就淡淡的。
人都有这样的心理,自己喜爱某样东西得不到而且别人一样得不到时,心情就会很淡然,但是一旦有个人得到了,心理立即就不平衡了,扭曲了,俗称“羡慕,嫉妒,恨”。
直到沈怡死了,白氏这心里才算舒坦了,可是还有个楚梦离,楚振南对楚梦离比对自己的两个嫡出的女儿还要疼爱,她觉得楚梦离就像一根刺戳在心里,不疼,但难受。可自己还要继续保持宽容大度慈母等一系列复杂高贵的形象,也不好明着使绊子,再说楚梦离那胆小懦弱的性子加上年纪又小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所以对楚梦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平时当做不存在。她不待见楚梦离也就以楚梦离身子弱免了楚梦离每日的请安,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她虽然不去明着使绊子却乐得在背后看别人欺负楚梦离,看到楚梦离被羞辱时她心里就会产生报复的快感,这也算变态的前奏了。
“没死啊,命还真大。”白氏喃喃自语,有点小失望。她一边希望借别人的手除去楚梦离,但又希望她活着其他人好一直折辱她。心里有点矛盾。
“蝶儿怎么样了?”收拾了心情白氏端起茶抿了一口。
“回夫人,二小姐在福泉寺每日为老爷和夫人诵经祈福呢,为表示心诚说是要满了七日才回来。”徐嬷嬷从小看着二小姐楚梦蝶长大,对她也是极为疼爱的,说起来脸上笑意盈盈的。
“嗯!蝶儿这孩子就是有孝心。”白氏脸上笑开了花。
“那可不是,咱们二小姐,不仅才貌双全,还贤淑孝顺,在这北岳也是一等一的。”徐嬷嬷夸口道。
要说这丞相府的五位小姐最出色的就是楚梦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在这北岳也是有名的才女,再加上容貌出色,气质脱俗,十二三岁时前来提亲的人就踏破了家门坎,如今正值花季,出落的更加貌美动人了。
白氏所出的嫡长女楚梦云虽然不及楚梦蝶出色也是温柔大方,满腹才学。前两年嫁给了兵部尚书嫡长子陆谦,嫡长子楚天佐是楚振南唯一的儿子,益于他父亲的良好基因18岁的年纪长得仪表堂堂,清俊不凡,弱冠之年就被皇上封为五品中尉负责皇城内的治安。
白氏觉得自己这辈子虽然没能得到丈夫的爱,但好在生的三个儿女都比沈怡生的那个病秧子强,隐隐有着自豪感,觉得至少在生孩子的数量和质量这件事上沈怡输给了她。
“蝶儿再有两个多月就及笄了,这及笄礼也要开始准备了,可不能马虎,要热热闹闹的,别怕使银子,我已经和王国公夫人说好了由她给蝶儿主持及笄礼,你稍后把黄管家叫来我得嘱咐他几句”。
“放心吧夫人,老奴省的,有国公夫人来给二小姐主持及笈礼那是天大的体面啊!。”徐嬷嬷也高兴,“及笄礼过后二小姐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夫人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白氏闭着眼睛享受着徐嬷嬷揉肩,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我家蝶儿可不是一般人可以肖想的,其他人也就罢了,我瞧着太子殿下对蝶儿似乎有意。如果是真的,蝶儿可是要做太子妃的,将来也是要做皇后的。”白氏有些眉飞色舞。
“是啊,老奴也瞧着太子殿下两次来府里眼神儿钉在二小姐身上,看二小姐时那目光倾慕的很呢!”
白氏更得意了“那也不奇怪,这北岳,我的蝶儿可是数一数二的貌美温婉,才华横溢,等蝶儿进了宫当上太子妃,咱们丞相府就是皇亲,皇上百年之后传位给太子咱蝶儿就是皇后,丞相府的荣华富贵还要仰仗她呢!”
“是啊是啊!”徐嬷嬷连忙恭维。
主仆两讨论的热火朝天,完全投入了美好的幻想,越来越与现实脱轨了。
第二日楚梦离刚醒来,芯儿服侍避开伤口小心擦了擦脸。又仔细擦了双手,简单的梳洗了下。
她和仲夏一个负责楚梦离的日常起居,一个负责园子里的丫鬟婆子和日常杂事。仲夏稳重,所以院子里的日常杂事就由她负责。
“小姐,早膳准备好了端进来吗?”芯儿为楚梦离披了件衣服。
“嗯。”楚梦离淡淡的应了。
看着芯儿端着水盆出去,楚梦离才想起来,这几天光顾发呆和接受原主的记忆了,再加上头上的伤不能下床,自己还没看过现在的样子,便穿上在室内穿的软鞋,来到铜镜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有些消瘦,略显苍白,一双秀眉,大大的如秋水般双眸很是灵动,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翘挺的小鼻子下一张樱桃小口微张。楚梦离抚上脸颊,肌肤细腻如凝脂,虽然五官还没有长开,却足以见是个美人胚子。楚梦离对这张脸还是很满意的,只是身子单薄了些,记忆中的楚梦离总是病怏怏的,不过这说明这具身子的发展空间还是蛮大的。
芯儿端着早膳进门绕过屏风就看到楚梦离在铜镜前发呆顿时急的不行,忙把手上的托盘放到桌上,“哎呀小姐你怎么下地了?你的伤还没好呢!”小脸上全是紧张。忙扶着楚梦离要回床上。
楚梦离好笑的看着芯儿皱成包子似的小脸,在床上躺了三天浑身都不舒服,再说头也不晕了,只是外伤还没好,楚梦离想活动活动,“哪有那么娇气,我觉得好多了,早膳也不用端到床上了,就放桌上吃吧。”
芯儿不干,“那可不行,您头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吹着风怎么办?仲夏姐姐说不能见风的。”
楚梦离坐到桌前,“我又没出屋子,能吹到什么风?这几天都躺在床上,身子躺的都僵了,再不活动活动可真成废人了。”
芯儿觉得小姐有些奇怪,要放到从前小姐总是娇娇弱弱的,生了病总要在床榻上躺上月余才好,说话声音也是细细小小的并不活泼,可是小姐这次受伤后人似乎有点变了,人更生动了,虽然受了伤身子羸弱,眼睛却总是亮亮的。
芯儿心思单纯,她认为小姐就是小姐,就算是性格变了,也是她的小姐,自己尽心伺候就对了。所以对楚梦离的变化虽然奇怪可并没深想。
楚梦离简单的用了些清粥小菜,就让芯儿收拾端下去了。
趁着屋里没人,楚梦离紧了紧身上披的衣服走出房门站住,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凉意,但阳光很好,楚梦离把手搭在额头上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全身舒畅极了,这古代无污染的空气就是好。
“小姐怎么出来了?小姐头上的伤还没好不能见风的,以免留下头疼的毛病。”仲夏经过廊下。
楚梦离放下手扭头一笑“没事儿,今儿个天气好。”又摸摸额头,“头上的伤也无碍了,再不出晒晒我都要发霉的长蘑菇了。”说完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仲夏愣住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姐,她本身就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不像没心没肺的芯儿,自然发觉了小姐受伤后的改变。
仲夏有些不放心,觉得小姐八成碰坏了脑袋。“小姐,奴婢再给您把把脉可好?”。
楚梦离知道仲夏担心她,就稍稍挽起里衣的袖子让仲夏细细的诊了脉。
“小姐的脉象平和,气血通畅,并没有留下什么内伤。”仲夏吁了一口气,又有些不放心的问“小姐可觉得近日那里不舒服?“
楚梦离摇摇头。
“头呢?疼吗?晕吗?”好了怎么会性格变了?
楚梦离望着仲夏那满是不解的眼神,终于明白这丫头是发现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傻丫头。”楚梦离笑道,随即又叹了口气收起了笑容幽幽的说:“人死过一回后总会有些变化,有些事也会变得不一样,既然上苍让我再活一回,我总不能还和以前一样吧?”
仲夏听得懵懵懂懂。
楚梦离又站了一会儿便感觉有些累,感叹了一下这小身板的弱不禁风,看来伤好之后自己要弄个健身计划,不然在这个得了感冒都有可能挂了的古代,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果断活不了几年,好不容易穿越过来重活一次,自己可不想英年早逝。
回到房间躺下睡又睡不着,也没什么娱乐的,瞄到墙角的书架上有几本书,便起身挑了本《四国杂记》半倚在床上看了起来。
书里记载着一些江湖和民间的一些事,十分有趣,楚梦离看的津津有味,直到芯儿端来午膳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书。
芯儿撅着小嘴,把托盘里的饭菜端出来。
“呦,谁惹我们芯儿了?”楚梦离打趣道“这小嘴撅的能挂四五个油瓶了。”
本来撅嘴的芯儿眼圈却红了,“小姐,还不是厨房的那些婆子,老爷一不在府里,她们就克扣您的例菜,本来应该是两荤两素一汤,奴婢去时那婆子说什么三小姐今儿个胃口好拿了两个菜去,让您将就吃了。芯儿越说越气小脸憋得通红。
楚梦离看着桌上的两个素菜和那有几点油星的青菜豆腐汤,心里虽然生气,却也没动怒,自己早就料到了,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虽然父亲疼爱,但这后院总归是白氏管的,父亲经常不在家,自己又是个“软弱”的,待遇可想而知。
“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楚梦离宽慰着,“再说我这受伤了,就该吃点儿清淡的。”说罢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开始吃饭。
“她们就是看小姐就是性子好,对什么都不计较。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小姐。”芯儿从袖子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我是替小姐委屈,昨天发这个月园子的例钱,仲夏去领却只领到五十两,硬生生扣了五成,这不是欺负咱们吗。”
还能拿到每月的例钱?五十两虽然不多,但院子里的日常开销算是差不多了,看来白氏还是忌讳着父亲那边的,不敢太明目张胆的亏待自己,情况比自己想象的好一点儿。
“别委屈了,以后我会把他们欠我的加倍要回来的。”楚梦离放下筷子,安慰着芯儿。垂下头眼神突然变得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