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如同地狱一般的街道,我在安德鲁与布里斯的搀扶下,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那一处类似于广场的地方,这里完全没有了原先的摊位,甚至空无一人,只有新搭建好的帐篷与还没有来得及升起的篝火,上面架着一口黑色的大锅。
“好的,就像是在卢迪南那时一样!”
尽管所有人都饿着肚子,可是安德鲁还是乐观的笑出了声,我被他们搀扶着坐进了距离篝火最近的帐篷。这些脸色疲态,衣着肮脏布满血污士兵们忙碌起来,有的生火有的开始准备蔬菜。军营里面的伙食真的很简单,我觉得我这样一个连切菜都不行的人都能够做一个熟练的厨子。
士兵们从附近的营地里借来了火种,他们抽出铁剑,擦去上面的血渍然后非常随意的在那刚刚升起的篝火上烤了烤,这就算是消毒了。
接下来,他们就做起了十分传统的名字叫做迈尔斯的麦片粥,这种给人感觉是啥都加的粥可以追述到共和国时代。负责做饭的厨师姗姗来迟,但是并不影响他的发挥,只见他看着那铁锅当中滚动的沸水,往里面倒了一布袋麦片,还有鹰嘴豆,顺手用那刚刚经历消毒处理的铁剑并拿出一个甘蓝,把甘蓝切成碎块一股脑的投入到锅中,当然,这么出色的厨师怎么可能让这锅中的食物看上去那么单调,他还加入了洋葱,青菜,还有大把的粗盐。
至于那调味的香料,这可是上层人才能够享受的美味,像我们这样的底层士兵根本没有资格吃上这样调味的东西。盐,有盐就足够了。
饥肠辘辘的士兵怎么能就这么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借着火,烤起了大葱,这样的吃法给我的感觉还好。
结果安德鲁递给我的一节烤大葱,看着这被烧黑的葱身,我嗅了嗅,嗯,并没有什么令人反胃的味道,试着吃了一口。主要是没有了原来大葱的脆感,剩下的真的不错,一定是我太饿了吧。
这真的算是一顿美味的大餐,因为战争带来的人口锐减,原先只能够分得一碗的浓汤这一次能喝两碗。看着那三三两两坐在地上大快朵颐的“乞丐”们,我不知道是为他们能够吃饱而高兴,还是为他们在战斗中流尽鲜血而叹息。
“这一次我们两个百人队都折损了一半,没有伤者,伤者都被我们遗弃了。”安德鲁坐在我身旁,他的语气十分沉重,像是对于那死难者充满了愧对与内疚。
“不必自责,安德鲁。”我忍着伤痛还是要安慰他,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这就是战争,高层的决策只要稍稍失误,我们这些底层的士兵将付出无谓的血的代价。”我说出这句话,间接的将全部的责任跟恨意转移给了那个现在还不知道下落的首席百夫长盖伊。在我现在看来,这个混蛋死有余辜,还有他的那个该死的申冤者安东尼,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在不经意间得罪他们,而他们也想尽了办法置我于死地。
聚餐结束,疼痛让我完全没有困顿之意,在我的执意要求下,安德鲁搀扶着我缓缓地来到了街道上,他将我放在墙角,让我靠在墙上支撑,随后又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两个椅子,我一把他一把,这下好了,我俩可以坐在路边看着绝景,破天荒的头一次在一起促膝长谈。
“就这样?”我看着从面前经过的一队队士兵方阵,他们是从城外开赴进来的。我摊开手,朝安德鲁笑了笑,说道:“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像是个毒瘤的勃艮第人就被铲除了?”
“并不是这样的,卢迦!”
安德鲁的脸上流露着难以掩盖的疲惫之态,他几乎是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上的一样。有气无力的接着说道:“这一次战斗,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听说就第八战友军团减员了三分之一,其他的辅助雇佣军更不用说,他们冲在最前头。”
“那还不够?”我有些不解,随即问道:“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伤亡,以至于原来还对我们笑脸相迎的安东尼这个混蛋变脸成了要恨不得将我们千刀万剐,怎么?现在难道勃艮第人还没有灭亡?”
“我想这是应该的,卢迦。”安德鲁看着我,接着说道:“根据传达指令的斥候说道:在我们攻城之前,斥候就发现了有大批的勃艮第军队带着不少平民从北门出走,应该是想过莱茵河,逃出我们的边界吧。”
“这样也好,跑了至少有段时间回不来。”我长舒了一口气,这几个月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舒展了。
“不,我们的元帅并不打算就这么了结了!”
安德鲁的这句话无疑是一盆冷水,给我的小安逸浇了个透心凉。
“什么?”
我这一声惊呼,不仅惊动了不少人侧目,还挣得我胸口一阵剧痛。我这一身影响美观的伤口全部都是拜战争所赐,为了那点仅仅能够糊口的军饷,我们不是在战斗就是在战斗的路上。无缘无故的投入到战争当中,被煽动仇视素未平生另一个人,并想方设法的置他们于死地。
“安德鲁,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情报的?”
“哦,你昏迷的时候,每个百夫长都知道!”
“好吧,看来我错过了不少东西!”
我试着伸展了四肢,眼睛盯着那从我的面前不断经过的部队。
“杀人,直到被人杀死。这可能就是我们的宿命吧。”
我无力的抚着那属于我的骑兵剑的剑柄,经过我临时学来的保养方法,三个多月过去了,这把剑还能保养的足够锋利,对于我来说,没有锈迹,锋利到足够杀死人的武器,就是好武器吧。不过现在我对于战争有着说不出来的厌倦,我宁可说是回去为人家种地,忍受着风吹日晒的平凡生活也不在这里搏命。可能是我怕死吧,还是退缩了吧。
“怎么,卢迦?你怕了。”安德鲁看着我,表情似笑非笑的,仅仅是嘴角上扬,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难道你不害怕吗?”我反问道。
“害怕?”他仰头看向天空,目光就像是那蓝天一样深邃。呢喃道:“我无时无刻都在恐惧,对于战争,我也是,极度的厌倦。”
“可能是我们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而战!所以被这些不知珍惜的指挥官随意挥霍着我们仅仅只有一次的生命。”
“咦?卢迦?我们不能上天堂吗?”
“好吧,安德鲁,天堂再美也比不上我们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