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两人是一起回去的。
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路上积水极深,马车无法驾驶,几人只好徒步回去。
顾琅月同南君纪并肩走在前面,身后碧玉同许明一言不发跟着。
顾琅月依旧同来时一样,她把衣摆打了个结,裤脚也卷了上去。鞋子里面湿淋淋的,索性也脱了鞋子,直接赤脚淌在了水中。
南君纪皱着眉头看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正准备走的时候,南君纪一把将她拉住。
“干嘛?”顾琅月惊讶的回头。
“你……”南君纪手微微指着她的脚,眼神复杂。
顾琅月恍然大悟,毫不介意的挥挥手:“嗨,反正下雨也没人看到。”
话说完,南君纪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看着顾琅月,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突然在她跟前微微弯下了腰。
“上来。”他沉声道。
他手中的伞被许明接过去,后背被伞上落下的水打湿,墨色的衣服上印出一片片深色的水渍。
顾琅月有点发懵,不明所以,甚至有些不确定。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说我?”
“废话。”南君纪隐忍着不约,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伸手一把把她拉到背上,将她背了起来。
顾琅月一时手足无措,又担心跌下去,只好一只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提着鞋子。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她那双桃花眼惊愕的睁大,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身后的碧玉满脸窃喜捂着嘴笑,许明恭敬的低着头,却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南君纪并未理她,背起她便大步走在水中。
“喂?”顾琅月伸手推了推他,一边将鞋子递给碧玉,顺手接过了伞打在头顶。
南君纪依旧没有理她。
“我在跟你说话呢!”顾琅月抓狂,恨不得挠他。
“再废话本王就把你丢下去。”南君纪嘴唇紧抿出一条缝,侧脸轮廓英俊冰冷,眉宇间明显浮出一丝不耐。
顾琅月努了努嘴,讪讪的“哦”了一声。
雨淅淅沥沥的落在伞上,外面几乎没什么人。天气阴沉沉的,呼呼的风声像是盘旋在天空的号角。
雨水打在身上有些凉丝丝的,顾琅月将伞往前倾了倾,尽量不让他淋雨。
南君纪的身形似乎凝了一下,半晌后,才沉着声音有些不自在的道:“这几日都不要碰凉水。”
顾琅月愣了一下,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她不说话,南君纪却以为她是羞赧,说话的语气反而淡然了下来,“画儿每次都会肚子疼,看看你,哪里有女子的半分样子。”
他说着,便又想起方才她从水中大步走过来怒斥官员的情形,脸上凛然的神情,是他从未曾见过的。
顾琅月心中暗骂了一声不好,她昨晚为了藏住南君烨,紧急之下撒谎称来了葵水,没想到南君纪竟然记住了。
“是,是哈,身强体壮。”顾琅月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
南君纪并未察觉异样,只当她是不好意思。
直到过了这片有积水的地方,南君纪才将她放下,两人难得的和平相处了这么一回。
几人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刚一进府,就看到徐妈妈慌慌张张的迎了上来。
看到南君纪是同顾琅月一起回来的,徐妈妈愣了一愣,这才急急的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顾琅月反正也是闲着没事,索性一边拧干衣摆的水,一边听着两人说话。
“什么事。”南君纪看了她一眼,抬脚往里走。
徐妈妈在后面紧跟上:“画夫人不知怎么了,从上午开始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谁也不见什么也不听。”
听到是慕宁画的事,南君纪的脸色一下变了,问也没问,脚下步伐飞快。
这边翡翠也迎了过来,见到顾琅月后,小声的在她耳边道:“王妃,那个女人不知道又怎么了,一个人躲房间里,哭的跟死了爹似的。”
自打跟了顾琅月后,这翡翠的嘴巴也是越来越不留人了。
顾琅月不屑的“嗤”了一声,不以为然:“不用管她,量她也不敢作什么妖。”
看到南君纪的身影匆匆进了两间主院的其中一间,她转脚进了另一间院子。
进了房间后,顾琅月正在换衣服,门外响起许明的说话声。
“碧玉姑娘,王妃呢?”
碧玉声音有些紧张:“王妃在里面,怎么了?难道是王爷找她?”
许明笑了笑:“不是的,回来的路上王爷特意吩咐我买了些元宵,这会儿给王妃送些过来。”
“吓死我了,放这儿吧。”碧玉明显松了口气。
顾琅月怔了怔,心里竟觉得有那么丢丢感动。
呸呸呸,那个王八蛋,之前害得她那么惨,现在一碗元宵就想抵掉了?
她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了桌上放的元宵。
碧玉欢天喜地的给她盛了一碗:“小姐您快尝尝,这是王爷特意吩咐许侍卫送来的。”
许明脸上带着笑意站在门外。
顾琅月“嗯”了一声,板着个脸佯装毫不在意的坐下:“送什么元宵,腻死人还不易克化。”
口中虽是这么说,元宵却已经送进了嘴。
入口润滑,甜而不腻,竟比上次在路边摊上吃的那元宵还好吃。
见她眼底泄露出的一丝愉悦,许明笑着道:“许是王爷记住了您喜爱吃京城那家的元宵,今日回去的时候便特意吩咐属下买一份送来,除了画夫人,王爷还是第一次对其他人这么上心。”
顾琅月“哼”了一声,没想到这人记性还挺好,哄女孩子一套一套的,难怪慕宁画对他死心塌地。
只是,不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欢喜,再好她也不要。
许明见她没说什么,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只好行了个礼道:“王妃慢用,属下告退。”
“去吧。”顾琅月点了点头,又连着吃了两个元宵。
却没想到,许明刚走,就在院子里响起了他有些诧异的说话声:“王爷?您不是去看画夫人了,您怎么……”
话还没说完,紧接着便是他匆匆跟上的脚步声。
碧玉伸头看了一眼,惊喜的道:“小姐,是王爷!”
顾琅月早就听到了,这会儿也坐不住了,端着碗便迎了出去。她脸上挂着痞笑,边跨过门槛便道:“怎么着王爷,这么快就来讨人情了?”
顾琅月一抬眼,便看到南君纪阴骘的眼神,广袖一挥,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滚烫的元宵泼洒出去,连带着碗摔碎在地。
顾琅月手上吃痛,脚下趔趄接连退了数步。碧玉惊呼一声上前,一把将她扶住。
“你是不是疯……”
话还没说完,迎面便被狠狠甩了一巴掌,那一巴掌力道比以往都重,顾琅月整个人跌了出去,狠狠撞到门框上。
她的手掌撑在摔碎的碎碗片上,顿时鲜血冒了出来。
“你竟敢失信本王。”南君纪咬牙切齿,他俯视着她,眼中汹涌着杀意,高大的身影笼罩出一片阴影。
顾琅月伏在地上,几个丫鬟胆战心惊的过来扶她,却被她一把挥开。
她冷笑了一声,扶着门框慢慢坐起来,左手掌中扎满了或大或小的瓷片,鲜血滴答滴答的砸在大理石上。
“王爷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她连眼皮都未抬一下,若无其事拔出掌心中的瓷片,鲜血立刻涌出顺着手腕浸湿了袖子。
沾了血的瓷片扔到了南君纪的脚旁,她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深深的刺在南君纪的眼中,他怒不可遏的盯着她,想到慕宁画那张伤心欲绝的脸,飞起一脚朝她踢去。
顾琅月先前没防备,此时立刻抬手挡开,但还是被重重踹到了门框旁。
朱漆的大门发出“轰隆”一声响。
碧玉和翡翠双双跪下,一左一右抱住南君纪的腿,忍不住凄声求情:“求王爷息怒,王爷饶了王妃,王妃知道错了,还请您原谅她!”
“不准求情!”顾琅月厉声喝止。
“我没有错,凭什么求情。”她眼神中浮现一丝戾气,扶着门框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丝毫不惧抬眼对视南君纪。
南君纪冷笑一声,他一步一步上前,看着她的目光冷漠残忍:“望月楼的事,本王警告过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中渐渐浮出的疑惑,“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会将此事告诉画儿,顾琅月,你好大的胆子!”
原来慕宁画独自伤心哭泣,就是因为知道了南君纪去望月楼买女人的事?
“笑话!”顾琅月眼中的疑惑很快转为轻蔑,她满手血污在淡蓝色的长衫上抹了一下,不屑道:“姑奶奶连一句废话都不愿跟她说,更何况是这种宵小行径。”
“你信口雌黄!”一声高扬的怒斥传来。
宝灵率领一帮人从院外赶了过来,她泪眼汪汪,一下跪倒在南君纪脚下:“还望王爷为夫人做主,今日夫人好心请王妃吃莲子羹,王妃非但不领情,还怂恿丫鬟奚落夫人是来路不明的女人。而后更是对夫人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以致夫人气血攻心,险些晕厥!”
顾琅月刚好心中有气,无处可发,一脚踹开宝灵:“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老子了!”
怪不得今天那个女人突然反常,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收拾不了她,老子连你也收拾不了吗?”顾琅月心知是被慕宁画摆了一道,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嗜血,再度抬脚。
南君纪一把将她推开,手臂狠狠扼住她的下颚,将她推撞到门上。
“你是真当本王死了吗?”他反手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犹如掉进冰窟。
顾琅月冷笑一声,不怕死的冲他戏谑的弯起嘴角:“有本事找出证据啊,证明不了的话,你休想动我。”
她的眼睛纯粹的像是明镜,倒映着他魔鬼一样冷酷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