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丁磊给我讲述了那场车祸，实际上跟我知道的出入不大，只是他指着我的鼻子，肯定说，我就是肇事者陈小东。
我也没太过惊讶，这一切，不正是他们一直在给我灌输的思想吗？我是陈小东，不是余晖，余晖只是陈小东的附属人格之一。
他再次询问：“所以，你的名字是？”
“陈小东。”
我终究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
“很好。”他点了点头，“我说过，有一份出院手续，在你们之中选择一人获得，你得了它。待会儿专家会过来重新评估你的病情，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
“嗯，很好，你必须对得起他们的牺牲。是吧，陈小东。”
“是的。”
说着，丁磊露出了一丝笑容，原来他也会笑。
“专家过来了，在回答他的问题之前，仔细斟酌一下。全程我不会说话，这是规矩，你也知道，这里很多规矩。”
“好。”我应了一声。
随即，办公室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人，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国字脸，面无表情，他身旁也无助手，似乎只是来走走过场。
丁磊起身让开了座位，然后站到了一旁。
两人只是很轻微的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之后，两人几乎零交流，我心想，这专家太不给丁磊面子了。
专家坐下后，整理了一下随身携带的资料册，然后打量了我一眼，说：“你好，我是肖医生，你是陈小东对吧？”
我说：“是。”
“我来要对你进行一次测评，不用紧张，我们只是随便聊聊，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可以。”
肖医生拿起笔，准备记录，他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说：“一般。”
他紧接着问：“你遇到烦心事了？”
我说：“没有。”
他又问：“书院街的樱花要开了吧？”
我不知怎么回答，我记忆里，书院街的街道两旁是有桃花，但丁磊却朝我点头示意。
我只好说：“是的。”
“我想去看看樱花，坐2号线然后转乘38路公交，可以吗？”
我记忆里，这是可以的，这样的交通方式我熟悉不已。
然而，丁磊却示意我，不是。
我只好摇头，“不能。”
“那该怎么去？”
“坐1号线，转乘83路公交车。”
我根据丁磊的提示作答。
说到此，肖医生眉头一皱，在笔记上划掉了不少东西。
他抬起头看我：“我有个亲戚住在书院街108号，他叫余泽成，你认识吗？”
他紧盯着我。
“不认识。”我摇着头，说出此话时，我的内心一阵疼痛的，这很大逆不道。
他寻思着：“我听说了啊，你就住在那边，你再仔细想想。”
我说：“住在108号的是我们！我们姓陈，肖医生你弄错了。”
他眉头一松，笑了笑：“哦哦，我记错了。”
“风有点大啊，我去关门。”
他拿起角落里那块“禁止入内”的牌子，挂在了门外，然后突然一喊：“余晖！”
我忍住没回答，我知道丁磊的意思，如果我要获得出院手续，就必须装成陈小东，无论如何不能露出破绽，我内心是崩溃的，一下子还没从之前的事件里走出。
但我必须做点事情，比如，离开这里，为之努力。
肖医生琐上门，对我指了指门外，解释说：“叫不答应他啊，我们继续聊我们的。”
肖医生坐下后，我们互相看着对方，他迟疑了片刻，说：“陈小东，欢迎你回来！接下来我要说一件事情，对你很重要的事情。”
我说：“你请说。”
他朝丁磊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我的身后，才说：“我没想到，有人会对一个精神病人下重手，而且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我们少数有良知的医生做出了正确选择，然而少数服从多数，多数人对你失去了耐心。所以，事情有些失控，我长话短说，我已经为你选好了一条逃跑路线，你没听错，是逃跑路线，我们准备帮你逃出去。”
“出院手续呢？”我急忙问。
“这就是出院手续，只要能让你离开的东西就是出院手续！你说呢？”
我看向丁磊，丁磊颔首低头，看来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出院手续了，一切又回到了起点，我还得逃跑！
唯一不同，协助我逃跑的人从病人变成了医生，这样的跨度一时还难以接受。
肖医生满脸紧张的对我说了这番话，他的语气很轻，生怕传到外面。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鳖，从一个瓮中被抓到另一个瓮中的鳖，根本谈不上什么自由。
“我们一直是朋友，是不是？小东。”
我很难相信他，没有理由的，对我而言他完全是一个陌生人，然而，我是以陈小东的身份和他对话，难免口不对心。
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丁磊，他怎么可能要我逃走？
“是吗？小东。”
肖医生重复说。
我说：“是的。肖医生，多数人想要对我做什么？”
“在你的问题上，他们看不到任何进展，他们是去了耐心，我也说服不了他们，医院最终将你的手术提上了日程，几乎板上钉钉。”
“那太可怕了。”
我发自内心感慨起来，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受到了来自这种手术的威胁，这已经不是治病了，而是杀人，杀死一个人的精神。
他的观点也是：“那非常不人道。”
我疑惑说：“肖医生，你打算怎么帮我逃出去？”
他说：“之前我跟你提过一次，不过我仔细回想了当时的状况，准确来说，我被骗了。有人假扮了你，偷得了计划，不过好在你及时回来了，无关紧要，但我有必要对你重复一遍。”
我问：“谁假扮了我？”
他说：“一个自称木解放的家伙。”
我琢磨着逃跑计划难道是……
肖医生说出了他的计划，“医院每个月都会进行一次大扫除，收集垃圾集中处理，当天会运出去。
“你想让我躲进垃圾桶里？”我说。
他摇了摇头：“不完全是，所有垃圾运出之前将会集中绞碎一次，贸然躲进去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凡事都有例外，逃跑路线是另一个，但前提是，要你进入食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