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夕缓缓说道:“以前有一阵,我妈得了重症,身边离不开人照顾,那时候我跟我哥都还在读书,迫不得已我爸只能辞去工作专心照顾妈妈,家里开始入不敷出,日子变得很难。我哥决定瞒着爸妈辍学去打零工贴补家用,他的确也那么做了,隔三差五他就会寄钱回来。”
小夕抬眼看着我们:“同龄人都衣食无忧,他却不能够。有一次我和他见面,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看上去很疲惫,他为了挣钱其实很少睡觉,压力很大。”
“我爸很快就知道我哥的事,一个劲劝他回家,我哥不肯,想尽办法躲避我们,但他还是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
何首乌说:“你哥真爷们!”
小夕接着说:“有一天,邻居告诉我爸,我哥经常出入一家游戏厅玩赌币机,还和一群地痞鬼混。我难得和他见一面,刚见面我就和他吵了起来,我问他,往家里寄的钱哪儿来的?他说在餐馆打杂,我不信,问他去过那家游戏厅没有,他坚决不承认!他说一辈子都不会骗我!”
“他为了证实这些,带我去了他打工的餐厅,我却从老板口中得知,我哥早在三天前辞职了,我哥却完全不记得这件事,老板以为我们想讹他,急忙调查当时的监控录像,这才证实了老板的话。”
听到这里,李成儒说:“你哥的怪病会忘记某一段时间里的记忆是吧?”
“我当时可没这么想,我骂他说谎,指责他在家里困难的时候,还跑去游戏厅赌钱,不够男人。”小夕回忆说:“他很难过,我还记得他那副委屈的样子,他转身跑远了。自此以后,我很难看到他,但每个月还是有一笔钱准时打到妈妈的卡里,足够应付妈妈一个月的治疗费用。”
李成儒忽然说:“解放叔,你打伤过医务人员吗?”
木解放回答道:“我从不和他们动手,咱要识时务,斗不过他们的。”
“但我打听到,过去你将一名医务人员打伤。这事儿你有印象吗?”李成儒一脸思索看着对方。
“不记得!我还不清楚自己?我的性格绝对不会那么做,不理智。”木解放很了解自己。
小夕说:“我哥也绝对不会去赌博,他不是那样的人,但邻居没必要骗我。后来发生了一件事,邻居在游戏厅看到了我哥,便以长者的身份说了他两句,哪曾想,我哥抄起凳子就砸了人家脑袋,我哥一直很听话,对人有礼,他绝对不会那么做,但他真的做了。”
“你什么意思?说我得了一样的病?”
木解放激动起来。
李成儒说:“没那么说,大家不是在探讨嘛。”
何首乌说:“我不健忘,这里一直有人想动刀子,还把我鼻子弄折了,这是一个理智的人吗?别开玩笑了!”
木解放怒斥他:“你给老子闭嘴!别总想针对我!”
何首乌说:“看看,你脾气好大。”
“我觉得。“木解放为自己解释起来:“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有时候自己也不知道吧。我们看到的都是别人光鲜的一面,谁了解过别人内心?比如,有这么一个媳妇,众人口中的好媳妇,她不厌其烦地照顾患有不治之症的婆婆,辛苦程度已经远远超过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她会不会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婆婆能早点死就好了,对两个人来说都是解脱。我认为,会的。不要那么大义泯然,事情没落地自己头上,谁都可以冒充好人。我想说,一个念头,并不能说一个人有多坏。”
“拉倒吧,你已经将念头变成了现实,我的鼻子可以作证。”何首乌抓着这点不放。
我想了想说:“陈小东有时会变得不像自己,直白点讲,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与之性格截然相反的一个人,那个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他都全然不记得,是这个意思吧?”
小夕微微点头,说:“另一个他,拥有更强烈的性格,敏感,易怒,行为有时还很极端。”
我说:“那个他,是白毛吗?”
她说:“不太清楚,从他外出打工开始,我和他的接触越来越少。”
我凝声道:“我可以理解为,他这是精神疾病吗?”
“可以更准确的形容,人格分裂。”李成儒看着医学杂志上的内容说:“人格分裂在学名上称为‘解离症’,它的主要特征是,患者将引起他内在心里痛苦的意识活动或记忆,从整个精神层面解离开来,以保护自己。如此也就丧失了自我的整体性,属于精神障碍的一种。”
何首乌问:“是不是精神分裂啊?我知道有个人是这样,疯起来非常可怕。”
“其实是两种病,精神分裂是精神病里最严重的一种。”李成儒按照杂志所写,解释说:“精神分裂是以基本个性,思维,情感,行为的分裂,精神活动与环境的不协调为主要特征的一类最常见的精神病,患者会有幻觉,妄想,语无伦次,行为怪异等症状。拿我们话讲,就是疯子。”
“人格分裂,是指一个人同时拥有不同的人格,而这些人格会在不同的时间表现出来。这里举了一个病例。”李成儒讲道:“英国有名妇女,她生了两个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但她随时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变成一个叛逆期的少女,两者除了外貌相同外,其他完全不同。她们相互独立,自主,作为一个完整的自我而存在。”
小夕补充说:“不止一人告诉我,我哥得了这个病。这不是空穴来风,他已经表现出了那一面,不管多少次讨论,我仍然相信是车祸导致他犯病的。”
“小夕,你怎么看待白毛?我说的,不是陈小东。”我问她。
她惊讶于我的问题,片刻后,说:“开始的时候,我非常恨他!得知他取代我哥的那一刻,我一度想杀了他,但我做不到,他替我哥活着,替我守护着我们的家庭,我慢慢学着去接受他,正当我快要接受他的时候,他失踪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