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突然改变,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虽料到池靖远会派人搜查,也未想到这么快便查到了闵府。
闵瑞文看向池靖卿,余光瞥见赵子威仍举着长剑,目露不悦:“现下逃过官兵的眼线要紧,”顿了顿,“二王爷,请你带着他们跟随管家去密室中避一避,我去应对官兵。”
祁裕闻言,眉头一皱。
池靖卿眼底掠过一丝异样,旋即上前抱起沈素期,虽急切,动作仍是轻柔,好似生怕磕着碰着怀里的人似的。
赵子威放下长剑,看了裴无忧一眼,后者耸了耸肩,表示无辜。
一行人随着管家朝主院书房走去,密室便在书房中。
闵瑞文便快速从另一条道理朝主院走去,一边脱下了外衣,且将头上的玉冠摘了下来,一并扔进了一口荒废的井中。
他赶回卧室时,官兵首领正在派人敲着门。见他从房间外走来,眼底掠过狐疑,上前问道:“闵公子,更深露重,您不在房中休息,可要当心身体。”
这话毫无敬意,甚至有些讥讽。
世家没落,即便是闵氏家族的公子,入了仕途,也不过是一侍讲学士,终究不得皇上重用。
闵瑞文无心与这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辩驳什么,假装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坦然道:“起夜罢了,倒是陆大人与这些军爷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言下之意,若无要事,他便要报官告他们私闯民宅了。
首领陆大人不以为意,平视着他,理直气壮道:“恐怕闵公子还不知,我等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挨家挨户的搜捕刺客,还请闵公子配合才是。”
话虽如此,模样却是嚣张得很,有了皇上做后盾,这些世家公子岂敢有半点不满。
陆大人有恃无恐,闵瑞文虽说模样温润,但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唇角微勾,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陆大人尽管搜查便是了,”声音一顿,眼眸微露厉色,“不过闵府中有先皇所赐之物,若磕了碰了,责任是由陆大人承担,还是皇上负责?”
虚张声势罢了,他还比不过一个武将吗?
陆大人面色微僵,四下看了一眼,转回视线,便见闵瑞文靠在门上,他只着了一件白色中衣,清冷的月光映在脸上,衬得他温雅中透着些许清冽。
尽管他只有一人,随意靠着,气势便胜过了陆大人一行人。
陆大人当真被他唬住了,气势明显的弱了几分,迫于无奈的问道:“闵公子所有的先皇御赐之物是什么,我等小心些罢了。”
岂料闵瑞文歪了歪头,眼角慵懒,半响,打了个哈欠,颇为无辜道:“我忘了。”挠了挠脑袋,似在回想着什么。
陆大人一时语塞,你了半响也未说出什么。闵瑞文显然在耍无赖,偏生他又认真思考了,谁人能说什么?
这时陆大人身后一小兵上前了一步,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我听说大户人家的贵重东西,通常都放在书房,大不了我们搜查到书房,小心一些罢了。”
虽是压着声音,但对于闵瑞文来说,压声与不压声无半点区别。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异样,不动声色的打了个哈欠。
陆大人点了点头,便按照小兵的话去做,吩咐道:“开始搜查,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特别是书房!”后半句话咬了重音,便起了反作用。
士兵四散开,各自去搜查,陆大人打量着只穿中衣的闵瑞文,半响,问道:“闵公子,你为何不回房间,莫不是房间的门开不得?”说罢,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门。
现下十月中旬,夜晚已经很低了,闵瑞文宁愿挨冻也不进去,又恰好靠在了门上,着实教人怀疑。
闵瑞文略微站直了身体,眼角含笑,应道:“冷是不假,但陆大人等人是客,我需尽地主之谊。”声音温润,神色坦然。
陆大人却未因此消除疑虑,上前一步,面色微沉:“闵公子,下官可否进去看看?”他越是坦然,便愈是说明了卧室中必定存在着什么。
闵瑞文眼底掠过一丝异样,迟疑了一下,让开身体:“陆大人请便。”
一刻钟之后,搜查的士兵陆续回来,陆大人站在月光下,面色微沉。
“报告大人,主院未发现异常。”
“报告大人,花园未发现异常。”
“报告大人……”
陆大人一摆手,示意他们停下,扫了一眼众人,沉声问道:“柳意轩查出什么了?”语气不善,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得意。
见负责柳意轩的几个士兵皆摇着头,便知无果。
陆大人握了握拳头,最终看向了闵瑞文,咬着牙说道:“闵公子府上无异常,下官还有公务在身,便不打扰闵公子歇息了。”说罢,快速转身,大步离去。
闵瑞文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不改色的扬声道:“陆大人慢走,恕不远送。”声音似是带着笑意。
陆大人脚步一顿,面色涨红,加快了脚步。
闵瑞文推开房门,进去穿了件外衣,听闻外面没有了脚步声,才朝书房走去。
他一进门,便径直走向了密室开口,打开密室,便见几人站在门口,见是他,皆松了一口气。
池靖卿率先走出来,将怀中的沈素期放在了侧室床榻上,便回了书房。
赵子威一手按在长剑上,杀人的目光盯着祁裕,沉声问道:“祁裕,既然你与闻人轩是一伙的,怎的没从他那里拿了解药再来,或许还可以免他一死。”
虽然已经料到了什么,但仍是想听祁裕亲口说出来,他才有正当的理由为沈素期报仇。
祁裕却无意与他纠缠,直接看向了池靖卿,道:“二王爷,闻人轩手中并没有解药,但听闵公子说,你们请来了江湖神医,想必沈小姐的毒很快便可以解了。”
路上,闵瑞文便将江湖神医的事情向他全盘托出,是故他更有了把握,池靖卿十有八九会答应他。
池靖卿未开口,便听赵子威喝道:“你放屁!”声音尽是怒意。
池靖卿面色不善,虽不比赵子威表现明显,但也无善意,道:“四公子这是何意?你莫不是以为毒素清了,便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低沉的声音挂着霜寒。
祁裕自是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会不再追究,却也未慌张,双手抱拳,像极了练家子的爽快:“沈小姐的毒迟早会解,倘若二王爷可原谅闻人轩的过失,国公府愿为二王爷效力。”面色坦荡,像是料定了他会答应。
池靖卿面色一沉,冷笑了一声:“一个国公府,有什么值得本王拉拢的?”皇上不看重他是真,不待见国公府了也是真。
赵子威适才还担心他会答应了祁裕,闻言略松了一口气,看向祁裕的目光中的杀意,更是肆无忌惮。
岂料祁裕闻言非但没有一丝自惭,反而底气十足,道:“国公府看上去确实不受待见,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国公府手中有什么,想必二王爷再清楚不过了。”
是了,国公府昔日的风光与强大,现下想来,仍是让人不敢小瞧了国公府。
赵子威见池靖卿略微思索,心头一凛,冷声问着:“二王爷,素素现下还生死未卜,你可要想清楚。”这话不仅是提醒,更是警告。
然而池靖卿迟疑了,看着祁裕,竟问道:“祁四公子此言当真?”
祁裕唇角微勾,自是笃定:“自然。”
现下国公府的大部分事务都在他手中,他自然可以做这个主。
赵子威见他竟答应了祁裕,按在长剑上的手发抖,死死的盯着池靖卿。
他目龇欲裂,更是为沈素期感到不服,忽地放下了手,厉声道:“好,好。池靖卿,我赵子威看错了你!你不救素素,我来救她。”
转身大步走进侧室,将沈素期抱了出来,便朝门口走去。
池靖卿下意识抬手,刚一抬起,却又缓缓放下,终是眼睁睁看着赵子威将人带走。
赵子威一脚踹开了门,恰好撞上了迎面走进来的南离,见后者手中拿着一白色瓷瓶,思及他先前回去制作缓解沈素期体内毒素的药,当即将瓷瓶抢了过来,大步离去。
裴无忧默默地跟了上去。
半响,南离才回过神,朝他离开的方向破口大骂:“混蛋,老子的药,你还没给银子!”一边骂着,一边跺了跺脚。当下冲进了屋子中,质问着,“怎么回事?他怎么将病人带走了?”
一进门便察觉到屋子内气氛不大对,声音也越来越小。
闵瑞文勾着南离的肩膀走了出去,祁裕与池靖卿谈了些细节过后,亦离开了书房。
只剩下面具与池靖卿时,前者走过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沉声道:“沈素期……总有一日会明白的。”语气满是寂寥。
旁人或许会以为池靖卿当真是为了国公府的势力,只有面具懂得,他为了沈素期不顾一切来到京城,岂会因一个国公府放弃了她。
池靖卿长叹了一口气,尾声略带颤抖,终是自嘲一笑:“国公府确实势力庞大,暗中培养精兵不说,情报网几乎遍及了整个大越。这笔买卖,应是不亏……”
话虽如此,从他的神色中,看不出一点值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