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夜无云的夜空,忽地洒上了浓墨重彩,阵阵晚风吹动了云朵,皓月任乌云宰割,在绝对的黑暗面前,万物蒙上了双眼,俯首称臣。
现下当真是月黑风高夜,面具快步走着,前方空无一人,他却皱了眉。
这一路上,顺利的有些可怕。
念头刚一闪过,便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当下加快了速度,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站住。”
声音如同蛇吐着信子缠上了他的颈,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面具身体略微僵硬,暗骂自己无事找事,顺利出宫便是万幸,他竟还有其他想法。
现下对方提着刀追了上来,他自己脱身容易,可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怕是不易。
转过头,便见一男子,面带肃杀,眼眸透着一股可怖的杀意,男子全身漆黑,只手中的长剑反射着灯笼的光芒。
见他转过头,扫了一眼他怀中的女子,微微点头,冷声道:“阁下将人放下,随我去见皇上,尚可保你一命。”声如霜寒。
面具打量着男子,心下盘算着有多大的胜算,男子周围不下十人,皆是侍卫的打扮,半数人提着灯笼,应是为男子照明的。
照明……面具心下一顿,看向男子的眼睛,一双黑眸异常深邃,男子察觉他的目光,面带愠怒,似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狐狸。
面具更加确信心中的猜想,冷笑着说道:“阁下这话未免太过自负了,即便在下带着人,要离开这里也是轻而易举。”丝毫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男子当众被这般蔑视,当下提起长剑,直指着面具:“既然阁下不领情,便莫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
面具后退了三步,将人贴着墙根放下,抽出佩剑,与之交战。
男子朝面具冲过来,长剑直逼面门,却在靠近面具时,手臂一斜,朝地上的沈素期奔去。
面具岂会容许,当下快速转身,长剑带着风声,朝男子后腰此去,同时另一只手腕一抖,一枚精致的匕首滑落下来,在另一侧朝男子后颈刺去。上下其手,男子一时无法躲避,只得朝身侧迈了一大步,避开身后的长剑,同时上半身一矮,避过了匕首。
防御的同时亦是进攻。电光火石之间,男子手中的剑朝面具下盘扫去,面具一个腾空跃起,落在了沈素期身前,恰好将人挡在了身后。
第一回合下来,二人打了个平手,且将彼此的功力摸了个差不离。
面具护着沈素期,在原位与其交手,侧着长剑朝男子刺去,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发射出三枚飞刀,射向了男子身后提着灯笼的侍卫。
光线顿时暗了大半,男子动作瞬间一顿,面具唇角微勾,暗道了一声果然如此。
当下故技重施,男子身后提着灯笼的侍卫尽数中招,灯笼摔在地上,凉风一过,烛火摇曳了两下,便熄灭。
男子失去了光芒的指引,动作迟缓了一下,面具眼中闪着玩味,边进攻边打趣着:“怎么?阁下莫不是眼睛看不见东西?”语气带着戏谑。
男子后退了三步,侧着耳朵,听闻此言,面色一变:“看不见又如何,对付你这样的贼人,闭着眼睛也足够。”
即便如此,声音中仍是带着不屑,好像面具是一个不足以看在眼中的小角色。面具闻言也不恼怒,从怀中掏出了一东西,拿着手中摇了摇。
只见男子面色一沉,低喝了一声:“卑鄙。”
面具手中拿着一串铃铛,现下正摇得欢快,闻言轻笑了一声:“阁下过誉了。”话音落,一个箭步上前。
男子只听见清脆的铃铛中夹杂着一阵风声,凭着直觉朝右侧躲避,躲开了从右侧刺过来的长剑,却未躲过左侧悄无声息而来的匕首。
面具左手不仅拿着铃铛,并提了一把冒着绿光的匕首。男子左肩溢出血迹,心下一怒,当下提着剑上前,刚一提气,便觉身体一寒,一阵眩晕。
手中的长剑似有千斤重,男子以剑撑着地板,看着面具的方向,咒骂着:“卑鄙,下流!”寻常人岂会有如此卑劣的方法,简直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面具看都未看他一眼,走到沈素期身边,将人抱了起来,往原本要去的方向大步走去。
大越皇城三面环山,前有护城河,可谓固若金汤。
皇宫后方便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名为仙山,山脉崎岖,且常年烟雾缭绕,据闻山脉深处,住着一位修仙之人,即将羽化。
皇宫与山脉间隔了一三米宽的山路,山路空旷,因着临近仙山,常年无人从这里走过,此处便成了一个绝佳隐蔽的地方。
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为何仙山会常年云雾环绕,为何无人接近。
现下山路上停了一辆马车,赵子威坐在车夫的位置,眉头微皱,一边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目光紧锁在约定好的位置。
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两刻钟,面具却仍未出来,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故,面具有脱身的能力,只是沈素期……
眉头又是一皱,四下安静的可怕,察觉不到一丝人类气息。
忽地,一道人影落在身前,怀中抱着一团棉被。
赵子威看清来人,当下上前一步,扫了一眼他怀中的棉被,这才发觉一人头露在棉被外,定睛一看,当下“啧”了一声。
他边从面具手中将人接过来,便问道:“惊动了什么人了?”否则以面具的实力,从那样偏僻的地方,带出个人不至于这么久。
更何况那密道知道的人不多,乃是池靖卿所布置。不过过了今晚,那密道便也要荒废了。
面具指了指马车,示意赵子威进去,自己坐到了车夫的位置,赶着马离开,才应道:“遇到了点变故,不碍事。”
马车空间很大,足以坐下六到八人,车内准备了疗伤的药,为面具意外受伤所准备,现下他安然无恙,暂时便没了用处。
赵子威将药品收了起来,将折叠桌子立起来放到了一侧,紧皱着眉,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可以给王爷发信号了。”
面具应了一声,掏出信号弹,朝天空放去。随手将东西扔进了仙山,驱车离开。
赵子威作势要将包裹着沈素期的棉被打开,手刚碰到棉被,便僵硬在半空。脑海中闪过数道思绪。
倘若沈素期未穿衣物,万一她衣不遮体,万一她……
赵子威耳根微红,心脏莫名加快,手向前又缩了回来,反复几次,仍未下手。
许是在棉被中包裹了太久,沈素期脸颊微红,与她略带稚嫩的面孔相得益彰。
不知想到了什么,赵子威眸子一沉。
面具听马车里面迟迟未传出动静,不由问道:“赵寮主,沈素期怎么样了?死了吗?”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将人弄出来,可别白忙活一场。
这话一响起,赵子威心中杂念顿时消散,隐隐不悦:“倘若素素出了什么意外,二王爷可是第一个饶不了你。”说话间,将棉被摊开。
赵子威暗自舒了一口气,还好,穿着衣服。
有了摊开棉被的经历,接下来检查身体,心中阻碍便轻了许多。
面具赶着马车,银面之下,唇角讥讽。
为了一个女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值得?
若方才出了一点差错,被池靖远发现,那么他们的计划,这么多年的部署,皆将毁于一旦,池靖卿与他必死无疑。
他虽理解池靖卿的感情,却一时无法接受为了一个连一点自知都没有的女人,毁了全盘计划。
面具此想法不无道理,至少池靖卿现下还未出来,危险就没有结束。
养心殿。
一局棋,下了将近两个时辰,仍未分出胜负。
两人先前还可一边博弈一边以话语较量,但长时间下来,皆不再言语。
池靖卿是因担心面具的行动,池靖远便是专心与其博弈,甚至有些吃力。
池靖卿听闻外面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心头压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下子也轻快了许多。
他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收了手:“皇兄,这局和棋。”这话颇有几分锋芒毕露。
池靖远扫了眼满盘棋子,黑子白子各占半壁江山,看向池靖卿,见他仍面带笑意,似乎丝毫不受输赢影响,只得道:“许久未博弈,七弟棋艺愈发精湛了。”
博弈如交战,从棋盘来看,池靖卿尚存野心,不得不防。
池靖卿心有牵挂,无心去想他在想些什么,开门见山道:“皇兄,臣弟在皇宫叨扰多日,还不知王府现下是什么状况,臣弟也应回去了。”现下沈素期离开了皇宫,他再留下去也无用了。
池靖远鹰眸微眯,试探的看了他一眼。他野心刚展露,便提出要离开,岂会答应。
收回视线,拿起一枚白子,在手中把玩,似漫不经心道:“七弟,现下四国关系紧张,除了这皇宫,便没有一处是绝对安全的。朕当初将你送到琼玉城,心有歉疚,现下若保护不了你的安全,怕是难以原谅自己。”话虽如此,语气却不容抗拒。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倘若池靖卿离开了皇宫,便是为自己招惹危险,届时若出了什么意外,可不是他池靖远没有保护好他。
这话威胁意味明显,即便不往深处想,也知池靖远这是不许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