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至名归。
四字化为一只无形的钳子,狠狠的夹住赵子临的心。
赵子临双眸闪过阴鸷,面色微沉。江湖寮寮主传位,理应传到嫡长子手中,现下他还在场,赵长江便直接越过了他,直接问了赵子威。
莫非在赵长江心中,他还不如二弟?
赵长江自是听闻了什么,看向赵子临,心中一凛,他的儿子怎么会有这种眼神,狠厉阴沉,没有一丝人气儿。
莫非只因寮主之位,眼中便没有他这个父亲了?细想之下,恐怕不无道理。
当下心中一凉,收回了视线:“老大,单凭你爹我这条命是子威救的,寮主之位,他当之无愧。”
赵子威看了赵子临一眼,略微思量了一下,看向赵长江,张了张嘴巴,却未劝说出什么。
今日之事,已成定局。
赵子临心有不甘,闻言更是恼火,火气中透着淡淡嘲讽当即便道:“寮主,子威乃是你的儿子,儿子救父亲乃是天经地义,若因此特殊对待,未免有些不公吧。”
岂料赵长江一拍桌子,面带愠怒,眼中甚至有些不可思议,看着赵子临:“你既知道儿子救父亲乃是天经地义,为何在我生死未卜之时,不见你来救?难道只有子威是吗!”
说到底,这是心中有怨。
赵子临非但未因此哑口无言,反之气焰更盛,当下冷哼了一声,面色坦然:“寮主,救你之事,有二弟不是足够了。我乃是长子,理应将您的心血放在第一位,若您回来,见江湖寮毁于一旦,岂不伤心欲绝?”
言之凿凿,自认有理。
赵长江拍案而起,怒瞪着赵子临,眼睛仿佛要被瞪出眼眶,胸膛剧烈起伏着。怒指了半响,赵子临仍是无关痛痒的样子。
赵长江当下暴怒,一甩袖子,怒道:“来人,将这个逆子带下去,关在他的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别过脸,不再去看赵子临。
赵子临当下站起来,看了一眼上前抓他的两人,冷喝道:“你们敢!”
一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作势要把剑。
赵长江倒吸了一口凉气,怒上加怒,心中彻底失望,对赵子临最后一丝期望也就此破灭:“将人带走,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赵子临按在剑上的手,青筋突起,骨节泛白,终是没有把剑而出,临走前最后一眼,直直地看着赵子威,眼神说不出的凉意。
人带走,赵长江并未感到一丝轻松,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满目悲凉。
赵子威见之不忍,作势开口劝说,刚一张口,却被王堂主拉住了衣袖,偏过头,只见王堂主微微摇头,只得作罢。
赵长江兀自回了房间,站在窗前,目光不知看向何处。
说到底,赵子临是他的儿子,即是他亲生,为何连他的性命都不顾,性情冷淡狠绝到了这种地步,究竟是什么原因所造成。
赵长江叹了口气,即便知晓了又如何,他的性格已经确定下来,难以再改变什么了。
思及此,一手拍在窗沿上,面色几分寂寥。
忽闻身后脚步声响起,赵长江未转过身,单凭声音辨识来人:“子威,你是来说服我的吗?”
声音满是愁绪,当着自家人,他无需隐藏。
赵子威脚步一顿,看着赵长江略显苍老的背,定了定神:“爹,我是告诉您,江湖寮我接手了,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细想之下,有了江湖寮,他行事方便许多,再加以这次请了池靖卿,答应的好处还未给,池靖卿现下还不会打江湖寮的主意,这样一个残败的组织,他还不放在眼中。
思及此,心口仿佛被什么赌住了,江湖寮往日的风光,皆因新帝即位,渐渐没落。新帝一日瞧不上世家与江湖组织,他们便一日无法东山再起。
赵子威可以想到的,赵长江怎会想不到,当下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赵子威。只有看到这个儿子时,眼底才浮现出一丝期望,缓缓道:“子威,江湖寮交到你手上,为父便没有了后顾之忧。日后江湖寮便是你做主了,为父过段时间,便离开此处。”
有他在,赵子威做决定时,难免顾及。
赵子威微愣,下意识道:“爹,您的家在这里,您要去哪里?现下乱世之秋,哪里有您的安身之所?”
新皇虎视眈眈,赵长江若是脱离了江湖寮,被有心人知晓,难免不会遭到追杀。若以赵长江出门为代价,这个寮主之位,他宁可不要。
岂料赵长江摇了摇头,坚持己见:“子威,你这性子,日后要留意些,不可因一人,影响大局。”
言下之意,便是要赵子威不必顾忌他的后路。
赵子威岂会答应,却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赵长江嘱托着,上前拍了怕赵子威的肩:“子威,新皇对江湖寮素来不看重,此次符相之事,对江湖寮必定会有影响。如今还不知新皇对江湖寮的处置是何,在此紧要关头,需要一个支撑整个江湖寮的人,这份重任,为父只能交给你……”
赵子威心下动容,点了点头:“爹,您放心……”
话未说完,便听赵长江抢在他前面,语重心长说道:“子威,为父将江湖寮这个烂摊子压在你肩上,你可有怪过为父?”
“烂摊子”这词,形容现下的江湖寮,再合适不过。这也是为何,赵长江没有考虑交到赵子临手中的原因之一,赵子临狠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他无法带领江湖寮东山再起,而赵子威却可以。
赵子威心情不由自主的沉重起来,与赵长江四目相对。江湖寮几百人的命运,皆攥在了他手上。
窗外阳光刺眼,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两匹烈马飞驰着,夜幕降临之时,京城大门到了。
皇上选秀一事,几乎是人尽皆知了。
这日,沈素期听初雪谈论此事,心中越发的躁动,终是按捺不出,出了柳意轩。
闵府,书房。
桌上摆一份今早莫名出现在书桌上的情报,闵瑞文皱着眉,目光落在情报上,未来得及多想,只听一阵脚步声靠近。
闵瑞文拿起一旁的书,盖在了情报上,再抬眼,便见一抹白粉色身影闯了进来,当下放松下来,靠在椅子上,问道:“萋萋?”
寻常沈素期从不会来书房找他,甚至很少会出柳意轩,今儿个来,想必是有事情。
沈素期大步走到书桌前,深吸了一口气,未斟酌,便脱口而出:“表兄,皇上宣布了选秀,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
话未说完,便见闵瑞文面色一变,语气中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萋萋,若是要说为你报名,大可不必了,选秀之事,与你无关。”
他先前便否定了她的想法,原以为她已放弃了,岂料她竟在等着选秀之事确定下来,仍坚持着要入宫。
闵瑞文自认为低估了沈素期,事实上,他不过是低估了她心中的恨。
沈素期略有失神,心下极为不解,质问着:“为什么?闵瑞文,池靖远也是你的敌人,我潜入皇宫,杀了池靖远,不是也解了你的心头大患了,你没有理由不帮助我。”
闵瑞文眉头皱得更深,看着沈素期急躁的模样,颇为无奈道:“萋萋,你现在这幅浮躁的样子,我要怎么相信你进了皇宫,不会一时冲动,急于求成,你应该明白,失手便等于失命。”
池靖远若是真的那么好杀,早死了上百次了。
沈素期愣了一下,她不相信自己杀不了池靖远,即便她现在心急,但到了皇宫……摇了摇头,甩掉心中杂念,反驳着:“我到了皇宫,怎么杀池靖远是我的事情,只需要你帮我报名即可。”
她势必要进宫,报仇的机会摆在眼前,要她放任不理,还不如杀了她了。
沈素期却不知自己现下的模样,眼神表情,皆透着一股急于求成的样子,根本无法保证,她进了皇宫,见了池靖远,会不会一时冲动,直接冲了上去。
池靖远不仅身边高手如云,便是他自己,也是身手了得,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警觉,岂是什么人都可以近身的。
沈素期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那点武功,在重重御前高手面前,根本不够看。
闵瑞文摆了摆手,示意她无需再说,语气已然带了一丝不耐:“沈素期,你以为我们可以查到你的身份,皇上查不到吗?你未免将自己想得太过厉害了,池靖远能坐上皇帝的位置,你当他是傻子吗?”
沈素期听闻自己的姓名从他口中传出,微怔了一下。闵瑞文这话,更是提醒了她。她是沈氏唯一活下来的人,灭门之仇,她若不报,还有什么资格苟活在这世上。
当下心中更是坚定,无视闵瑞文的提醒:“现下我以闵府表小姐的身份,皇上应不会多疑才是。倘若我这次没有进宫,也一定会想其他办法进宫的。”
没有人可以阻止她报仇,即便是同归于尽,她也要杀了池靖远。
皇上不会多疑,甚至不会有时间去查每一位秀女的身份,这是内务府的事务,自会有人来查清此事。
现下池靖远自有烦心之事,何来闲情去见秀女。思及此,闵瑞文扫了一眼桌上的情报,心下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