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空气显得诡谲,寂静得可听清楚苏琦倒吸凉气的声音。
池靖卿率先打破寂静,面色略带愠色,低沉的声音夹杂告诫:“老十三,你可清楚你在做什么!你怎能对姑娘动手!”
十三王爷气焰顿时消散,小声嘀咕:“皇上,我只是气不过她血口喷人……”在池靖卿的压迫之下,余下的话皆咽回肚子里。
苏夙双手握着丝帕,面露不忍之色:“十三王爷,这不怪她,她失了清白,日后难以嫁人,她是我的妹妹,我让她随着我一同入府照顾你,好歹也能让她有个容身之所。”
苏琦嗤之以鼻,苏夙先前刻意提起自己是庶女,贬低自己的身份,又一副圣母的样子,施以援手,现下更怜悯的要收留自己,若不是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自导自演,真是太可笑了。
苏琦越是不领情,苏夙便越是欢心,她这幅模样日后进了十三王府也是被厌恶的主,且自己乃是王妃,她不过一妾室,还不是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
十三王爷岂知道二人在想什么,所听所见皆是苏夙宽宏大量,深明大义,姐妹情深,更为她抱不平:“怀平,可以娶到你这样的女子是我的福分,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她得逞!”
苏夙抿唇一笑,但见祯温谨瞥了自己一眼,笑容僵住,面色发白,身体轻微摇晃,望莲忙上前将人扶住。
苏夙将戏做足,瞒过十三王爷的眼。
池靖卿也未驳了她的面子,分明漏洞颇多,却直截了当的道:“怀平郡主着实是位少见的颇有度量的女子,朕决定按郡主之言了结此事,你们可还有其他意见?”
虽是询问,语气却毋庸置疑。
苏琦张了张口,却未说出什么。
池靖卿环视一周见无人开口,道:“婚期照常举行,成婚三天后,苏琦入十三王府做妾室,送十三王爷回府。”
十三王爷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心虚的低下头,抓起地上的衣物,胡乱穿上遮体,便随御林军离开。
池靖卿等人走后,看向祯温谨:“朕还有事,后续的事情便有劳三王爷了。”
说罢,便直接转身朝外走去。
几人恭送他离开,人刚走,苏琦双手紧扣着床,脸色骤变,恶狠狠瞪着苏夙,双眸迸射出两道憎恶与狠绝交织的目光:“苏夙,你称心如意了吧,你满意了吧,你才是最最狠毒的人,你不得好死!”
十三王爷走了,苏夙也不必再伪装什么,在望莲的搀扶下起身,脸上虽挂着泪水,却露出狠厉到扭曲的笑容:“妹妹,你这是说什么呢,姐姐为了你都忍辱负重了,连你与姐夫私通都未计较,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姐姐。”
“苏夙!果然是你!”尖锐的声音近乎疯狂,偏头看向祯温谨,“皇叔,你听见了吗,是她,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都是她害的,您去找皇上,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
祯温谨始终未发表态度,闻言轻微皱眉:“苏琦,事已至此,你失了清白,除了这样还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吗?”缓缓起身,“即便是怀平陷害,皇上与十三王爷皆不信,你以为你的话又能改变什么吗?”
苏琦跌坐在床,不敢置信的望着祯温谨,面色由狠厉转为茫然,眼神愈发空洞:“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帮着她……明明我是被陷害的!”
祯温谨未再回应她的话,也未看向任何人,道:“将你们的主子送回房间去。”说罢,走出内室。
苏琦并不挣扎,或者说她全然忘记要挣扎,如同布偶般任由自己两个侍女摆布,再搀扶下床。
苏夙瞥见床榻上那抹落红,勾起得逞的笑容。待苏琦被人搀扶着经过自己,双唇轻启,语气得意且夹杂着轻蔑:“我在王府等你,你可得好好活着。”
苏琦只看她一眼,全然没有半分触动,自己这一辈子都毁了,还有什么心思反驳她。
待人出了门,苏夙收起脸上的笑容,朝外室走去,但见祯温谨坐在椅子上,从脸色上看不出什么,缓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道:“皇叔,今日之事麻烦您了。”
这麻烦,就不知是指麻烦祯温谨在苏琦二人发生苟且之事时收留了她,还是适才帮了她。也或许二者皆有。
祯温谨面色无波动,抬眼看向她,缓缓道:“怀平,你长大了,也会利用皇叔了。”
分明声音儒雅,却听得她心头一沉。他果然发现了。
苏夙一手紧扣着椅子扶边,强装镇定,道:“皇叔,怀平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努力克制住心脏狂跳,尽量让声音听上去平静。
祯温谨眉微皱,略微叹息:“你妹妹以你母亲威胁你着实不对,但你这样对你的妹妹,未免过分了些。善恶终有报,你可想过十三王爷察觉今日之事不对后,会如何待你?”
苏夙身体内的力气逐渐流失,脸色逐渐淡下去,最终苦笑一声:“皇叔,什么都瞒不过你。”顿了顿,“即便被发现,我也认了,苏琦她拿我母亲要挟我,我没有办法,皇叔,我也不愿这样做,这一切都是她逼我的。”
若不是苏琦又是向她索要嫁妆,又是以她母亲逼迫,她断然不会对她做出这种事情,她又何必为自己找麻烦。
半响也未听见回应,苏夙不由心慌,在椅子上有些坐不住,低声道:“皇叔,求您看在我是被逼无奈的份上,莫将此事告诉大越皇上……”
“怀平,你太天真了,”祯温谨道,“你以为大越皇帝不知真相是什么,便会草草了结此事吗,他懒得理会你这些小心思,否则你以为你做出这种行为,还能嫁入十三王府吗?”
苏家自相残杀,池靖卿虽得不到好处,但也并无坏处,且在不影响婚约的条件下,他为何要理会,有空闲的时间他还念着他的皇后呢。
苏夙倏然瞪大眼睛,被发现了?望莲惊讶的捂住嘴巴,原以为做的滴水不漏才导致池靖卿没有怀疑苏夙,原来竟是懒得理会吗?
祯温谨无暇顾及她是何想法,续而道:“这事你做的不够谨慎,漏洞百出,日后再想陷害人,多动动脑子,王府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语气说不上嘲讽,却也不善。
他将该提醒的话皆提醒了,也便没有坐下去的必要。
只听吱呀一声门响,祯温谨走后,苏夙立即无力的瘫下来,大口喘着气,额头溢满细汗。
望莲急忙倒来一杯茶水:“郡主,您先喝点水,三王爷他没有告诉皇上,皇上也没有追究,我们成功了。”这话说的又急又快,生怕被反驳打断似的。
苏夙接过茶杯端在手中,茶杯轻微摇晃,茶水溅到棉衣上也毫不顾及。她十指冰凉,深吸口气:“那剩下的药你处理好,后日成婚,明天苏琦定会想办法报复,莫要被发现了。”
尽管祯温谨与池靖卿皆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但苏琦没有证据,这事还压得下去,倘若苏琦拿到证据,定会不依不饶的。
“郡主,您放心吧,奴婢都拿去烧了。”望莲连声应着,“奴婢进去换床被子,郡主您早些歇息。”
苏夙下意识点点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虽整治了苏琦,却半分欢喜也无。
月亮躲进云层中,树梢挂着比自己还重的积雪,或低头以求自保,或刚过被积雪压断。
池靖卿回凤栖宫时,沈素期已然睡下,他蹑手蹑脚的脱下外衣,运起内力让身体温度上升,才掀起被子进去。
床凹陷下去,沈素期似乎被惊动,迷糊的睁开睡眼,朦胧中朝身侧挪了挪,池靖卿顺势将人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放得很轻:“吵醒你了?”
沈素期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声音有些迷糊:“有些睡不踏实,”皇宫不比外面,她总觉睡得太沉便会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池靖卿心头一紧,略有歉意。
沈素期不满的在他怀里蹭了蹭,闷声嘀咕:“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迷糊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可爱,语气中小小的抱怨皆成了撒娇。
池靖卿沉吟一声,半开玩笑道:“等他们走了便没事了。”
“嗯?”沈素期不知想到什么,倏然来了精神,翻了个身,眨着眼睛看着他,“说起这个,裴无忌走了秦公子怎么办?”
池靖卿有些哭笑不得,抬手点点她的脑袋,即有宠溺亦有无奈:“你这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裴无忌走了便走了,还想拐走如旭不成。”
沈素期没听到满意的答复,嘟着嘴巴拉着长音沉吟:“我还以为你会深明大义的让秦公子跟到明召去,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嘛。”
“尽会胡说。”池靖卿眼中颇多无奈,却仍笑着应她,“裴无忌回去便要登基成婚,如旭如何可以跟过去,只是现在还可胡闹一阵罢了。”
沈素期略有失望,顿时失了兴趣,思及那两人分别,不免一阵失落:“裴无忌若走了,你的好兄弟便有苦头吃了。”
池靖卿应着她的话,显然没什么想法。那两人是孽缘,从开始便能看到结局,没什么可意外的。
何况也不见得半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