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碧空如洗,日头虽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却是温和的很,没有一点炎热的感觉,祁裕在未时三刻准时到了茶轩,却见那面冠如玉的“少年郎”安安静静的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品着茶,见祁裕来便起了身,行了一礼:“祁兄倒是准时。”
祁裕回了一礼:“来迟了,莫要打趣我,走吧。”
祁裕引着沈素期上了马车,却看着马车,外面看只道是在平常不过,而内室却是极其精致大气,金丝楠木的小几,坐垫上的纹秀便也是拿金线秀的。
祁裕给沈素期添了一杯茶:“沈兄,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你这样的公子?”
祁裕这些天把这沈七查了一个遍,偏偏没查到一星半点的消息,要么这人易了容改了名姓,否则怎么可能查不到一点点的消息,好像是有人在刻意给他做遮掩,越是神秘的东西越是能激起人的好奇心啊。
沈七饮下一口茶,笑了笑道:“四公子可莫要取笑在下了,在下的家世在如何自然也是比不得国公府的。”
祁裕一惊,想着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国公府四公子,转念一想便又明朗了,京城姓祁排行四,也只有他了,他笑了笑:“沈兄何必过分自谦?”
沈素期笑而不语,却是闭着眼睛养神乐,心里却在心里盘算着,这个祁四公子和自己亲近到底是什么意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说他无所图,以前的沈素期也许会信,现在却一个字都不信。
半个时辰后,车便到了一处十分雅致的院子。
沈素期和祁裕下了马车,才进院子,便听着屋子里传出一道爽朗的男声:“祁四哥你不厚道,把我们给晾着,去接哪家的小姐啦?见色忘义的!”
边说着便出现了一个男儿郎,一张精致的娃娃脸,一双桃花眼一闪一闪的看着沈素期:“咦,祁四哥你不喜欢温香软玉的小姐儿,改喜欢男人啦?”
沈素期刚想回嘴,却听得祁裕轻呵道:“闻人轩,你能不能消停点?”
说罢转身对沈素期道:“沈兄见笑了,这是我的好友,御史大夫家的小松子闻人轩,平时放荡不羁惯了,你别放在心上。”
沈素期眨了眨眼睛,行了一礼:“闻人公子,在下姓沈,你唤我沈七便可。”
闻人轩好似对沈素期有着十分兴味,软糯着声音道:“沈七,我唤你沈七哥好了。”转而有对祁裕说道,“祁四哥,咱快进去,他们可等你半个多时辰了!”
沈素期不置可否,跟着他们二人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却见着已经坐了四个少年,见着沈素期,只等着祁裕介绍。
祁裕却是含笑看着沈素期,显然是要沈素期,自己介绍了,尽管这很失仪,沈素期也不恼,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某姓沈,家中排行七。”
一青衣公子笑了笑问道:“清河沈氏?”
沈素期刚想点头,却想起自家祖父落了罪便被沈氏一族给除名了,当下摇了摇头:“先祖却是清河沈氏,不过出了些事便被除名了。”
玄衣公子佯装怒意,拍了拍青衣公子:“王玄明,还不给人道歉,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人!”
王玄明给自己满上一杯:“希望沈公子别放在心上。”
沈素期点点头:“事情隔得久远,只是有些遗憾罢。”
却听闻人轩笑着说道:“沈家哥哥,都是祖上的事想那么多干什么呀,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穿青衣的是中书侍郎家的哥哥王玄明,这个穿玄衣的就是侍讲学士闵瑞文,他可是我们这唯一一位入仕的哦,然后这两位哥哥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易侍君,易侍文。”
沈素期一一记下,便知这些想来都是祁国公的党羽,只是为什么这些公子哥都不愿意入仕呢?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举起酒杯敬了众位一杯:“能与各位君子同饮一壶酒,是在下的荣幸。”
祁裕笑了笑:“你就是爱说这些客套话,哪有什么荣幸不荣幸,能聚在一起便是缘分。”
闻人轩嘟着嘴附和道:“可不就是嘛,沈家哥哥,祁四哥最讨厌这些个虚礼了,麻烦死了。”
沈素期面上不改心下了然,祁裕不喜虚礼,可他的礼数比谁的都周全,而这闻人轩……
祁裕打趣道:“我可是不是你,别什么都拉上我。”
沈素期安静地坐在一旁,并未插嘴。
王玄明把玩着酒盏,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沈素期,勾了勾嘴角:“沈小兄弟倒是个俊俏郎君,若不是如此低调,晓得能吸引多少京城的名门贵女呢?”
沈素期笑容敛了下来,正色道:“王公子何出此言?莫不是在羞辱在下?”没有一个正常的男子喜欢男人夸自己样貌好。
闻人轩见气氛不对,刚想开口把话给岔过去,王玄明却摆了摆手示意闻人轩不要插嘴,饮下一口酒,似笑非笑道:“沈小兄弟此言差矣,我的话分明是赞誉沈小兄弟,何来羞辱一说啊?毕竟在下可是第一次见小兄弟不是?”
沈素期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众人,却见不管是祁裕还是易家兄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心里已经了然。
难怪祁裕在茶轩未曾探过自己有何本事便来结交,想着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看来这王玄明是个厉害的,只是看着王玄明眼中的嘲讽,和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沈素期没由来就是说不出的恼恨,她拿起手中的杯盏,敬过王玄明:“不知王公子擅长何?”
王玄明垂眸,掩饰过眼里的笑意,祁裕这回倒是召了一个有趣的人,真想不到他会这么直接,他还以为沈素期会与他周旋一二,打打太极什么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想着挑战他,落他的面子?
是有恃无恐,还是傲慢无知?至少这样直接的人,实在是……实在是不习惯,他笑了笑,将问题踢了回去:“不知沈小兄弟擅长何?”
“在下不擅长何。”沈素期放下酒盏,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不管王公子擅长何,想来在下都有一战之力,即便输了,也输得有骨气不是?”
王玄明低笑出声:“到不知沈小兄弟还是个这么有‘气节’的人,也罢,不知沈兄弟可擅弈?你我二人对弈一局如何?”
沈素期点了点头,算是承了。
闻人轩一听是要对弈,“啊”了一声,显然是非常不情愿,接着道:“多没意思啊,沈家哥哥你换个把,就是玄明哥哥让你十个子你也讨不得好。”
祁裕一巴掌拍在闻人轩的后脑勺,佯装怒意道:“就你事多。”
闻人轩嘟囔着嘴,还在嘀咕着什么,一双漂亮的眼睛浮上了点点雾气。
一向安静的闵瑞文放下杯盏,笑了笑:“就比试没点彩头怎么行?”接着接下自己腰间的玉佩:“谁赢了归谁。”
沈素期看着那玉佩,成色倒是极好,但是一般挂出来的玉佩还有别的作用,就是身份的象征,这块玉佩,显然是意义非凡。
除了沈素期之外,其他人显然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毕竟闵瑞文是他们这些不思进取大手大脚的少爷公子哥中唯一的清流,当然不止是体现在他入仕上,还体现在他比他们这些人都“小气”。
祁裕笑了出声,朗声道:“闵大人好大的手笔,要不我就用上我藏着的两坛惠泉酒做彩头吧。”
王玄明笑了笑:“你们这是变着法子给我送礼啊。”
沈素期没什么兴趣同他做口舌之争,现下要是乱了心神待会的比试对自己便是更加的不利。
“得了吧,比完再说,输了可就丢人了。”祁裕打趣道。
婢子们将棋盘摆在桌上,便退了下去
王玄明只是笑而不语,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对于下棋从小以来他便有着极高的天赋,从未输过他对着沈素期抬了抬额:“沈兄弟请。”
这是让沈素期执黑子,黑先白后,黑子占尽先机,这王玄明倒是傲的很。
沈素期也不客气,执起黑子便落在棋盘上,沈素期自幼跟着父亲,女红倒是没学什么,琴棋书画君子六艺,除了实在不通音律,其他的她都还算是可以,尤其是这棋。
当年为了讨沈父欢心,时常陪着他在桃花林中喝酒下棋,小的时候倒是一门心思想着赢,大了便想着怎么不着痕迹的输给父亲,为此还钻过不少棋谱孤本,背了不少棋谱,虽然不曾和什么人比过,想来也不至于输的太过难看罢。
王玄明执起白子,跟着在黑子的上方落下。
沈素期下棋思路快,也不消得想,执过黑子便落了下去。
一炷香后,棋盘已经落了不少子,沈素期落子极快,仿佛是不需要思考似的,都说下棋看人,平常人走一步看一步,聪明人走一步看三步,而大智者,走一步看十步。
王玄明一开始倒是觉得这沈素期托大,根本就不懂棋,十分的看不起她,可是越到后面,他便收起那份轻视了,沈素期的棋风诡异莫测,看似毫无章法,每每看着无路可走时,便偏偏又能寻到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