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安静半响,苏夙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只能询问:“皇叔,你知道那人是谁吗?”面色透着一丝紧张。
桢温谨落下一枚黑子,缓缓道:“大越皇帝有一位心上人名叫沈素期,卧榻不起,皇帝情深意重,每日早晚在佛堂中祈祷,时间一长,身上沾染檀香。”
语气似乎还透着一丝不解。
那人若是池靖卿,怎会出手救下苏夙,他并不认为对方有这等好心。
苏夙一怔,大越的皇帝?当下不由窃喜:“若当真是大越的皇帝,我更要争取了。”
她似乎都看得见日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桢温谨欲言又止,终出于长辈的身份,提醒着:“夙儿,大越皇帝有中意之人,且一往情深。”换言之,她去示好也不会有回报,还很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苏夙满脑子皆是池靖卿的身影,岂会听进他的话:“可他心上人不是卧床不起吗?既不能时刻陪伴在他身边,我便有机会,何况他是皇帝,皇帝三宫六院不是很正常吗?我机会大得很。”
桢温谨只看她一眼,未再言语,又执起一枚白子,低眉看着棋盘。
苏夙见状识趣的站起来,福了福身:“皇叔,夙儿就不打扰您下棋了,夙儿告退。”
从寝宫出来,便在皇宫中慢慢走着,美目流转,却再未见到那抹身影。
凤栖宫。
池靖卿进门之后,房间中的宫女识趣的退下去,他走到床榻边,但见沈素期仍昏睡着,心底一阵失落。
吩咐宫女打来热水,擦拭着她的身体,缓缓道:“素素,今日我看见一个与你很像的女子,也穿粉衣,面若桃花,我还当是你,便追上去,只可惜与你再像也不是你。”
忽地话锋一转:“大臣们这两日的奏折中提起过让我立后,你若再不醒来,我可就要让别人当皇后了。”
“罢了罢了,你可别一气之下不醒过来了,我不理会那些迂腐的大臣就是了。”
“……”许久也得不到一点回应。
凤栖宫冷冷清清的,像冷宫似的,池靖卿从房间出来,环视偌大的寝宫,发觉竟见不到两个人影才意识到,当即回去让内务府往凤栖宫多安排几人。
夜幕降临,皇宫灯火通明。
苏夙特意派贴身婢子望莲去打听池靖卿的行踪,打听到之后思量半响,道:“你去让小厨房的人准备些皇上喜欢吃的糕点来,一定要尽快。”
等望莲下去,才进内室挑选衣裳,半个时辰之后。望莲带着糕点回来,但见她已经换过一身衣裳,眼睛一亮:“郡主,您这身衣裳好生漂亮,只是……粉白色是不是有些过于素净了?”
与白天那身衣裙不同,这件衣服下摆处镶嵌一圈波浪形的亮片,夜晚在灯光下走动,亮片像会动似的,又亮晶晶的,让人见之便眼前一亮。
苏夙理着头发,眼底藏不住得意,道:“你不懂其中的道理,东西给我,我自己出门,你不用跟随着我。”说罢,从她手中拿过食盒。
望莲将东西交给她,有些犹豫:“郡主,出门在外怕是不安全,奴婢还是……”
苏夙心情好,便未像往常那样训斥她,只道:“不必了,你莫要告诉皇叔便是。”说罢,朝外走去。
望莲张了张口,终未说什么。
苏夙独自走在幽静的宫路上,不由有些胆颤,皇宫太过阴森,早知道路上连个宫女都没有,她便让望莲跟着了。
加快脚步,终于到了御书房门前,放缓脚步,慢慢走上前去。
哲理几步迎上前,对着她略微点头,道:“怀平君主,您找皇上有事?”
苏夙眼底掠过轻蔑,柔声道:“公公,本郡主得知贵国皇帝还在处理朝政,向来还未用完膳,便做些糕点带过来,劳请公公通报一声。”
哲理面不改色:“郡主,恐怕要辜负您的一片美意了,皇上召见段丞相,正在里面谈事情,适才明召的王爷过来都未见着皇上的面,奴才瞧着天色太晚,不如您明日再过来?”
他是皇上身边的人,他的话多半就是皇上的意思,苏夙即便不喜欢听这话,也未敢去得罪池靖卿的人,只面露惋惜:“那公公记得告诉皇帝一声,本郡主来过了。”
作势便要将食盒递过去。哲理巧妙一侧身避开:“郡主,皇上晚上不进食,这东西您还是带回去吧。”
苏夙深吸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那本郡主便不打扰公公办公了。“说罢,只得悻悻而归。
苏夙走后,哲理便进御书房中,将适才苏夙来过的是事情禀报,池靖卿批阅奏折的动作未停,道:“今后也不见,除朕传召,他国来使求见一律不准进御书房。”
恰好批阅完一个奏折,拿起奏折往龙案上一放。
奏折落在龙案上的声音清脆,听得哲理心头一惊,忙应下来又退出去。
苏夙拿着食盒,只觉自己像个笑话,路过御花园,将食盒往树下一扔,气急败坏:“竟敢拦着本郡主,不知死活的东西!”
天色已晚,这个时候见大臣谈什么要事,分明是不让她进去。苏夙虽不聪明,但这点还想得到,越想越气。
气冲冲的回到房间,关门声惊动树上的乌雀。
桢温谨拿着一本书看,翻动书页之时听见这声音,翻书的动作一顿。
这边苏夙向池靖卿示好未能成功,另一边宇文念柔终于见到心上人,却也不得善终。
裴无忌被人找到并且带回来,不出意料的在自己房间见到宇文念柔,便朝里面走去便道:“公主如此喜欢小王的房间,不妨我们交换?”说着,在太师椅坐下。
宇文念柔被他说得面色微红,咬了咬下唇,柔声道:“王爷,我并不是有意打扰你们的。”话虽如此,语气却尽是委屈。
据闻找到他时,他刚从面具的院子中出来,且据闻从昨晚到今晚这一天一夜,皆未出过房间。两个大男人在房间这么久,难不成喝酒谈天吗?
裴无忌端起宫女刚端上来的茶,呷一口茶,道:“无妨,小王不在乎这一刻半刻的,公主想必有事,莫不是想开了?”
若没有宇文念柔,他便无需娶妻,他巴不得她想通了明白他是个渣男,今生都不嫁。
然,宇文念柔外表虽娇柔,内心却强大得很,闻言也只是摇摇头:“王爷,我想我们有必要谈一谈。”不等他回应,续而道,“还有七天便是登基大典,大典之后,王爷也该回明召了,要带着他一起吗?”
尾声轻颤,仍有些不敢相信,本以为是怎样特别的女子才留住他的脚步,却不想竟是男人,与她在本质上便有区别,她如何能胜过那人。
裴无忌神色稍正,看向她,眼睛微眯:“你想说什么?”语气眼神全然不见戏谑。
宇文念柔似乎忽然坚强起来,面对他的逼问也无半分胆怯,只略微低头,道:“我只想希望你明白,明召的皇后不可能是男人,你也应当明白,你我之间的婚约,是宗族长老们都认同的。”
宗族?裴无忌像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轻笑一声:“那些老骨头可以左右什么,公主你未免太过天真了,小王若不想,宗族阻拦也是无用。”
宗族向来只会指手画脚,他向来不屑。
宇文念柔眼睛微瞪,她早该想到他不会轻易被束缚住,她的筹码更少了。
谈判陷入一阵僵局,裴无忌喝完一杯茶,道:“你说不出什么,便到小王说了。你不必担心,小王会回明召娶你,等无法再拖下去的时候。”
宇文念柔心下一喜,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便又道:“只是小王断不会对你有半分真情,你做好觉悟,如此你还执意要嫁,那便嫁吧。”语气淡淡,似乎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宇文念柔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无论谈几次,仍是同样的结果,只可得到他的人,永远无法得到他的心。
裴无忌缓缓起身,朝外走去,眼底生寒,这不过是刚开始罢了,若无法承受,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这话他未说出口,但从宇文念柔的抽泣声中不难读出,她明白这一点。
出了凉月殿,裴无忌望向天空,不由感叹,为何出来的又是他?这也意味这他今晚又无处可去了。
某一宫殿。
面具仔细擦拭着匕首,桌上摆着几柄相同的,以及一盏烛火摇曳的油灯。
忽地门响,来人不经允许便走进来,且在他对面坐下,面具擦匕首的动作未停顿,似乎习以为常道:“小王爷深夜造访,又无处可去了?”
裴无忌也不否认,扫过桌上的刀具,道:“今晚有行动,你自己去?”随手拿起一匕首,在手心把玩。
“杀个人,”面具对他也无所隐瞒,“小王爷若感兴趣,一起?”
裴无忌心下奇怪,他竟主动邀请自己?抬眼见他并未看自己,唇角微勾:“拿本王当杀手用,也只你一人敢如此。”
面具脸上并未戴银面,烛光映在他脸上,照得他侧脸柔和。他擦好匕首,一一收在腰间,道:“那你去不去?”
裴无忌随着他站起来,干脆许多:“去,你去小王也要去。”
面具看他一眼,轻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