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军不慌不忙的的指挥着士兵清理场地,旋即才看向百姓,道:“池靖远的人有没有全部被清除,先前我们也无法确定,是故适才迟迟没有行刑,现下将他的人引出来,都解决了,各位父老乡亲今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百姓们恍然大悟,刚才没有行刑都是因为要将池靖远的人逼出来?难怪,刚才让他们等那么久。
一男人踮着脚尖朝高台上“池靖远”的尸体看去,确认人死透了,解气的一跺脚:“这祸害终于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死了?真死了?”
百姓中不知谁不可置信般问着,周围越来越多的百姓发出坚定的声音。
害他们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人终于死了。
百姓们欢呼呐喊,手舞足蹈,热泪盈眶,池靖远的死对他们来说不仅是解气解恨,更预兆着过去的苦日子画上了句话,美好的生活即将到来。
顾将军负手看着百姓们脸上洋溢着激动与希望,心中感慨万千。不得不说池靖卿决定顺应民意公开处决的做法十分明智,且让先前影卫中活下来的人来演这一出戏更为明知。
只有池靖远的人死绝了,百姓才能彻底安心。
与此同时。
池靖远一身龙袍,坐在养心殿内的太师椅上,身前书案上摆着厚厚一沓先前大臣们向他谏言的奏折。阳光从窗口投射进来,锃亮的书案反光,光芒映在他极具威严的脸上,仿佛昔日,他仍是万里河山的统治者那般。
忽地,吱呀一声门响,一高挺的身影走进来,身姿顷长,背对着光,宛如神袛。
池靖远正回忆着自己风光之时,但见来人,顿时脸色沉下来,冷着声音:“你来做什么,看朕的笑话?哼,你如愿以偿了,风光无限吧。”语气多有嘲讽,亦带不屑。
池靖卿缓步上前,黑眸涌动着暗影,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自顾自的道:“池靖远,你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吗?”
池靖远又是一声冷哼:“发生什么?难不成百姓闹到你家门前,要你杀了朕?还是你对外宣布,朕已经死了。”
自打皇宫中的人逐渐离开,他便知道自己距众叛亲离不远了。那些托家里关系出宫的嫔妃,私自离宫的宫女太医,还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若没有他的默许,这皇宫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连身边的人都如此,何况外面那些百姓,最重要的是他在民间向来差评,眼下他落魄,群起而攻之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池靖卿自顾自的在就近的椅子坐下,道:“适才在午门,你已经死了,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被乱箭射死。”语气风轻云淡的好似说着件微不足道的事。
池靖远脸色微僵,岂会听不懂他是何意,对外他已经死透了,世上再没有他这个人,是故日后他如何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即便站出去也无人相信他是曾经的九五之尊。
更为直接的说法,眼下他任池靖卿宰割。
思及此,冷硬的唇角溢出冷笑:“池靖卿,你既让世人以为朕已死,又不杀了朕,你到底要干什么?”
池靖卿眼眸深邃幽暗,意味深长:“若不是让世人以为你死了,日后你在民间,要如何以池靖远的身份生存,怕是百姓的口水都能淹死你。”
这话是何意,他不杀自己?池靖远听得不由诧异,旋即心头爬上不祥之感,眉心一拧:“你不杀我?”命运即将被人宰割之时,心头被这种糟糕之感填满时,他终于不由自主的将自称改成“我”。
“自然,”池靖卿道,“杀你有何用,皇宫中的亡魂还少吗?只有让你体会人间疾苦,你才会记住自己从前犯下的错误多么深刻,在你的错误之下,百姓又过着什么日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莫过于此了。
池靖远面带愠色,鹰眸泛着寒意,自己可是当过皇帝的人,高高在上,岂能做贱民。怒道:“池靖卿,要么你就杀了我,要么你就任我自生自灭,让我去过贱民的生活?别天真了!”
九五之尊与庶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岂能做比?
池靖卿却好像没有察觉出他的怒意似的,似笑非笑:“正因你有如此想法,皇位才会与你失之交臂,何况本王也未想让你去做普通的庶民。”
忽地,带有戏谑的神色,道:“不过你到底是做过皇帝的人,总不能让你与普通庶民一样就是了,高管事不是烧毁桃乡了吗?那里原本有个地主,不如你也去做个地主,也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这也算是兄弟一场本王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昔日的皇帝与今日的地主,可谓天壤之别。
池靖远近日不止一次听人说起桃乡,一时忘记与他争辩,只问道:“我记得桃乡归属琼玉城,却并没有什么出名的事物,也值得你二王爷一提?”
他岂会知道桃乡中人还有在那场大火中幸存下来的人,且与池靖卿有着亲密的关系。
池靖卿脑中闪过一抹身影,不由微微勾起唇角,只一闪而过,道:“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日本王便会安排人将你送到抚平县下,你做好觉悟吧。”
说罢,缓缓起身,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朝门走去。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忽地,身后传来带着恼怒的声音,池靖卿脚步顿也未顿,道:“对了,贬为庶民之后,你便不能再使用‘池’这个姓氏了。”
话音落,人也迈出养心殿。
偌大的养心殿又只剩池靖远一人,他愤怒,恼火,鹰眸闪着恨意,但也不过一瞬,又皆化为无奈与懊悔。
被贬为地主,这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原以为池靖卿对自己这种人应当恨之入骨,极不待见,施刑还是什么都可理解,未想到竟是让自己去当个地主,且连姓氏都要换,这简直羞辱!
他要自己没脸继续活下去,再自我了断,好让他不必背负杀兄的罪恶,做梦!他池靖远偏要活下去,哪怕是以地主的身份。
池靖卿坐上前往祁国公府的马车,微闭着眼靠在挡板上,颠簸的马车上并不能很好的歇息,且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浮现沈素期那苍白的面孔,反而更为疲惫。
街上声音嘈杂,百姓对近日发生之事议论纷纷,忽地,一声巨响响起,池靖卿的马车被震了一下,车身剧烈摇晃,他仍稳坐于车中,却略微皱眉,道:“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车夫应一声,忙跳下马车朝旁边看去,但见撞了他们马车的马车停在旁边,车夫拉着马朝旁边去,丝毫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车夫一时气不过,两步上前,道:“停下停下,你们撞了车连道歉都没有就想走,这什么素质啊。”
对方那个被称为没素质的车夫听见这话才慢悠悠的看过来,靠在马车边的棱柱上,朝池靖卿的马车瞄一眼,面色轻蔑:“喊什么喊,也不看看你家的是什么马车,我家老爷都还没嫌撞上你们的车脏了我家的马车了呢,找地方偷着乐去吧!”
无需细看,一打眼就看得出两辆马车的差别,池靖卿想着节俭,也没有的多余的心思花在座驾上,便让下面的人随便找了辆差不多的马车,而对方的马车却又是镀金又是上等的木料,两者一比相差甚远。
车夫瞪大眼睛,劈手指着镀金马车:“就算你们车好,撞了人也不能不道歉吧,还有没有王法了,万一撞伤车里的人,你们担待得起吗?”
他有意提高声音,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指指点点。
对方好像听见多么好笑的笑话,愈发得意:“王法?你可真逗,皇上都死了哪还有什么王法,撞伤你们又能怎么样,你知道我家老爷是什么人吗?耽误我家老爷办事,你们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哦?你家老爷官居高位?”
忽地,从马车中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车夫退到马车边。对方仍一副嚣张的样子,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车夫:“我家老爷是当今御史大人,官居正三品,岂是你们得罪的起的?”
车夫站在马车旁边,都清晰感觉到马车里的压迫之感,不由汗涔涔。
对方仍不可一世的模样,再加上周围百姓听见是御史大夫,话锋皆有所改变,这更助长歪风。
车内御史大夫脸色却不大好看,适才那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但究竟是谁,一时又想不起来。实在没有忍住好奇,掀开窗帘朝对方的马车看去,虽未见着人,却不由心惊。
思量半响,仍觉不妥,试探着问道:“阁下是哪一位?”
车夫闻言,终于神气起来,高声道:“车里的是名扬天下的二王爷,怎么,怕了?”
二王爷三字一出,先前嚣张的人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御史大夫心头一惊,忙下了马车,两步并作一步,道:“不知是二王爷大驾,失礼失礼。”
周围百姓听见是二王爷,态度顿时有所转变,皆骂御史大夫的车夫太没有眼力价,狐假虎威,惹了不该惹的人。
舆论一面倒,御史大夫就知道自己是争不到理了,急忙又道:“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都是下官管教不得当,下人出言不逊,下官回去必定好好教训,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