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忧躲在山洞里窥视,见赵子威被打,条件反射就要冲出去,刚迈出脚便停住,她现在不能出去,她一出去,赵子威这拳头就白挨了,不仅如此,他们两人皆会陷入危险之中。
她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睛仍留神着赵子威那边的状况,但见他们不知说了些什么,赵子威便加入他们的队伍中,虽被铁衣卫的人盯着,好在无人再伤害他。
朱豪被绳之以法后,百姓皆大欢喜,与之相比,朱府却笼罩在阴郁之中。
客房气氛最为沉重,进出的婢子皆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床榻边,顾明玉脸上挂着泪痕,面色悲切的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人儿。
毒医在旁边叹息,脸上生出几分无奈。
朱豪的事情解决后,池靖卿便处理澹台月明的事情,眼看着到了尾声,等他回来便可以上路,怎料这个紧要关头,沈素期毒发了!
顾明玉含泪看向毒医,仍不死心:“毒医先生,一定还有办法对不对,您不会就这样看着素期素期昏迷不醒的对不对……”
与先前几次毒发不同,这次毒医检查之后,连针灸都无,直接断言沈素期体内的毒无法再用任何药物或者外力来缓解,只能等化龙草来救。
毒医再次叹息,还未开口,便察觉气氛凝结住,空气愈发稀薄,不必转身,也知发生什么。
池靖卿快步走到床榻前,面色沉重,只见沈素期面色惨白如纸,额上布着细汗,秀眉紧皱,干裂的唇抿成一条线,似乎在昏迷中仍在痛苦中煎熬。
心头一紧,看向毒医,面色不善:“毒医先生,为什么你没有针灸?”每次针灸之后,沈素期的情况都会大有好转,唯有此次,从他得知沈素期毒发到现在,已过半个多时辰,她仍昏迷,只能说明毒医没有伸手去救。
毒医被他狠厉的目光盯着看,也无惧意,只摇摇头:“王爷,不是我不救沈姑娘,只是沈姑娘的身体状况您也清楚,到了这个地步,老夫也无能为力。”
他杵着拐杖,头发花白,这一叹息,所表现出的无能为力更甚。
池靖卿作势要将人提起来,面具跟在他身后,见状忙将他伸出的手拦下:“靖卿,当务之急是照顾沈姑娘的身体。”
虽说现下毒医也无能为力,但后续仍要靠毒医盯着沈素期的身体,人断不能得罪。
池靖卿虽放下手臂,看着毒医的眼神仍不善,狠声道:“毒医,你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本王的。”收回视线不再看他,“若你无法解她的毒,本王定要你与你徒弟陪葬!”
毒医表情一凝,苍老的眼清明如智者,终无奈的叹气摇着头。
池靖卿沉着脸,房间气氛紧绷,无人去打断他的思路。半响,他沉声道:“现在找到化龙草还来得及吗?”
言语间再无责怪之意,他并非糊涂之人,适才情急之下的过失举动,亦不难理解。
毒医并未在意他适才的举动,不假思索道:“王爷,只要找到化龙草,便能解了沈姑娘的毒,而沈姑娘损耗的精力只需要慢慢调养,不出半年便与常人无异。”
化龙草仍是解毒的关键。
池靖卿皱眉,化龙草实在难寻,他派往漠北雪山的人至今还未传任何消息,沈素期的身体不知还能等多久,若最终也找不到化龙草……
他双手紧握,眸中说不出的痛楚之色,挺拔的身影看上去亦有几分孤独。
面具识趣的退出了房间,随后顾明玉与毒医等人也退了出去,一时间房间中只剩池靖卿与昏迷着的沈素期两人。
待人走后,他才坐到床榻边,神色悲切,眸中即有痛楚,亦有疼惜,她看上去便痛苦万分,可以想象到底有多难过。
伸手将她贴在脸颊上的发理到耳后,指尖碰触到她滚烫的肌肤,动作一顿,唇抿成一条线。
毒医说过她这高烧是毒发所导致的,寻常药物难以治疗,而能够解毒的只有化龙草。
化龙草除漠北极寒之地,其他三国皆无,先前漠北与他结下深怨,定不会让他得到化龙草,除非迫于无奈。
思及此,黑眸掠过异色,像打定主意,站起身来,目光在她脸上停顿片刻,便大步出了房间。
面具守在门口,见他出门,心下疑惑:“靖卿?”还以为他会在里面多陪沈素期一阵,不想竟这么快便出来了。
池靖卿脚步未停,朝外走去,面色肃然,道:“准备出发,与顾将军会合。”
现在出发?沈素期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上路,他不顾及了?
面具心头微惊,企图从他脸上看出异样,只一眼,心中便了然。他眼中尽是决然与坚定,这层表色之下,阴鸷隐约浮现。
看来他凭一己之力难以找到化龙草,便打算登基之后胁迫漠北,逼漠北献上化龙草。
虽说有些果断,不过这亦是现下最快最有效的法子。
思及此,不由勾起唇角,他不仅没有因为沈素期自乱阵脚,反而更加坚定决心,单是这一点,便足以让人敬佩。
正看着池靖卿的背影想着,但觉肩膀一沉,偏过头,裴无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胳膊肘搭着他的肩膀,亦看着池靖卿离开的方向,戏谑道:“想不到二王爷心理素质这样好,自己女人危在旦夕,还冷静得下来。”
出奇的,面具没有与他拉开距离,眼底说不出的敬佩与自豪,却并未应他的话,沉吟道:“你是从哪里看出他冷静了?”目的如此强烈,且片刻不缓,这是冷静的举动?
裴无忌说错了话也不觉尴尬,又凑近几分,笑得有些暧昧:“秦公子果然更加了解王爷,常年陪在身边的人就是不一般。”
面具瞥向他,也不否认他这话,只道:“小王爷说这话是何意,您风流倜傥,身边必定美女如云,怎的,还没有一两个懂你的人吗?” 若细听,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另一种意思,但他自己却没有察觉。
裴无忌笑得更加欢快了,若有其事的左右看去,略带惊讶:“美女在哪里?此时我身边不只有秦公子一人。”如玉碎的声音带着笑意,响在耳畔,平添几分魅惑。
面具半响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面露愠色,眼中带着不悦:“小王爷自重,莫要将我一个大男人与你身边那的美姬做比。”
话虽如此,却并未走开。
裴无忌也不恼怒,见他有赶人之意,忙赔着笑,舔着脸又靠近:“自然无法相提并论,秦公子更胜一筹,”
忽地,正了正神色,话锋一转:“秦公子,二王爷迟早有登基那日,你是他的心腹,在朝中怎么也会得个高官,届时一世锦衣玉食,也不枉你为他付出这么多年了。”话语一顿,“那么你会留下吗?”
这话是感叹,亦是试探。池靖卿不会亏待面具是必然,但他真的会留在尔虞我诈的朝廷吗?未必。
面具不答反问:“小王爷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去与留这个问题,他至今还未想过,也无暇去想。
裴无忌表情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回答也不见正经:“挖墙脚呗,像秦公子这样忠心耿耿的人可不多了。”说话时,留意着他的反应,虽看不见他的脸色,但从他露出的清澈的眼中,也可察觉出他内心的变化。
面具挑眉看向他,不由失笑:“小王爷身边应该不缺忠心之人吧,”顿了顿,“以后的事情我还没有考虑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助靖卿登基,这是他多年来的心愿。”
裴无忌下意识脱口:“你完成了王爷的意愿,那你的呢,这么多年,你的意愿是什么?”
面具一愣,自己的意愿吗?近年来自己皆为池靖卿做事,最大的心愿便是让他登基,他登基之后,自己还有何意愿。
这问题他从未想过,也从未有人问过,裴无忌是第一个顾及到他的意愿的人。
后者见他没了反应,也不逼问,道:“秦公子好好考虑,小王等你的答案。”拉拢之意明显。
面具看着他走远,迟迟未收回视线,目光显得有些复杂。
池靖卿下令启程,他们早便准备上路,是故一切都很迅速,半个时辰后,他抱着昏迷的沈素期上了马车。
马车上铺撒了厚厚一层棉被减震,匀速向前,但仍颠簸,池靖卿凝视着她,眼神复杂,俯下身在她干裂的唇上落下一吻,淡淡道:“素素,你再等等,很快了。”
神色认真,语气虽有歉意,更多是坚定。
赵子威带着铁衣卫的人重新攀岩雪山,忽地心头一阵慌乱,不得不停下脚步,剑眉微皱。
明日这个时辰便能蹬上山顶,拿到化龙草不难,但他心中的慌乱不祥之感是为何?莫非是沈素期出事了?
副统领见他停下脚步,面色闪过一丝不耐,上前与之并立,冷声道:“赵公子,怎么不走了?”上前的路他们也熟,只是将他放在队伍前方,方便监督罢了。
赵子威收起心绪,摸了摸胸膛,道:“无妨,有些撑不住罢了。”
他身带重伤,无人不知,副统领见他的动作,也不好说什么,只不愿的打出停止的手势:“原地休息一刻钟。”
领队看向赵子威,面色轻蔑:“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