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心下了然,不怒反笑:“王爷他做事有分寸,既然都说了要考虑,定然不会马虎,这事儿不需要我们操心,你也该省省心了。”
连他都这么说,顾将军再说什么反而显得自己小气了,管了不该管的了,泄了口气:“罢了罢了,随王爷去吧。”
池靖远不惜找上漠北,又是册封公主又是联姻,动静闹得不小,其他两国皆收到了消息,随之有了动作。
四国之间局势因此受到了波动,池靖卿岂会不知现下情况有多紧急,从主帐出来,便径直朝沈素期所在的营帐走去。
以往几次到了门口却未进去是近乡情更怯,现下也容不得他情怯了,快步进了营帐,但见沈素期靠在床榻边,见他进来,秀眉微蹙。
压下心头异样,拉了把椅子在床榻边坐下,端详着她的神情,道:“素素,我这次来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未等她回应,语气带着歉意续而道:“池靖远与漠北结盟,漠北出十万铁骑支援,大军即将南下,素素,恐怕我要食言了。”
漠北铁骑以骁勇善战闻名,纵使只有十万,若加以善用,与他们二十几万普通士兵交战,并非没有胜利的可能。
他没有办法抛下二十几万大军不顾,便只对不起她了。
沈素期心下一凛,皇上虽想到了池靖远不会拱手让江山,但他与漠北结盟却在意料之外。
转念再想,池靖卿适才所言的食言,莫非是决定放弃之前停战的念头,要带领大军迎战了吗?
思及此,心中隐隐有些激动,面色如常,缓缓道:“池靖远向漠北借了军队,看样子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这场战争了。”顿了顿,似乎在强忍着内心的激动。
整理好表情之后看着他:“靖卿,先前你为了我打算停战,这我很感动,但大敌当前,理应将大局放在第一位。
且池靖远更是我的大仇人,你的所作所为皆是我报仇的唯一希望,我还想等着看你将池靖远拉下台,替我报仇的那日,权当为了我,为了百姓,你也要坚持下去,好吗?”
她秀眉微蹙,语气已然带着哀求。
池靖卿见她善解人意的模样,心中愧疚不仅未消减,反而加重了些,牵起她的手,一字一句道:“素素,一切结束之后,我定不会再让你饱受流离之苦,此生定不负你。”
这话一半愧疚,一半真心,但大多还是出于后者。
沈素期听出他话中妥协之意,心中松了一口气,莞尔一笑:“这并非流离之苦,只是必走的路,如此才可击溃池靖远之党,拯救黎民百姓。靖卿,我等着你胜利的那天。”
池靖卿点头相应:“定不会让你等太久。”黑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那日自然不会太久,八月十九,秋风猎猎,漠北十万大军抵达大越京城。
皇宫中,澹台月华一路无阻的进了御书房,见了池靖远只是象征性的行礼,道:“想必皇帝收到消息了,漠北的军队已在预定的建州,只等皇帝一声令下便可南下与池靖卿的军队交锋。”
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续而道:“不过届时本太子也应前往建州,统领十万大军了。”
建州乃是北方最靠近南方的城池,临近黄河流域,地势稍低,易攻难守,因着临近南方之城池只有建州,无奈之下,才让十万大军暂时驻军。
澹台月华先前便提过他带领军队之事,池靖远虽不悦一外人带兵在他的领土上作战,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面无表情,道:“太子甘愿带领军队冲锋陷阵,朕深感荣幸。太子初来乍到,对大越尚不熟悉,保险起见,朕安排了人随你一同前往建州,”
见澹台月华有意拒绝,赶在他前面开口,“只是个领路的人罢了,太子若嫌碍事,便当个闲人养着,朕准备的粮草足够大军用上一月之久了。”
换言之,即便不需要那人指路,也必须要带着。
澹台月华眼底掠过异色,泪痣更为妖冶:“客随主便。”一旦离开了京城,那人什么时候处理不掉。
澹台月华离开之后,一人从屏风后面走出,站在书案前,恭敬道:“皇上,澹台月华身手与我不相上下,若他未发现属下的行踪还好说,若被他察觉,怕是……”
余下的话未说明,却不难理解。
池靖远没有半分意外,看着大门的方向:“他到底是漠北的太子,漠北人皇室中人皆自幼习武,他身手岂会差。池夜,伴君如伴虎,澹台月华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危险的多。”
池夜乃先帝最小的儿子,生来便不得先帝喜爱,一直倍受池靖远关照,且早在多年前他有了谋反之心时,便将其培养起来,至今已成了他手下身手最高之人,与他手下卫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这是连对他知根知底的池靖卿都不知的存在,此时若非形式所迫,他也不愿过早使用这枚棋子。
池夜点了点头,此人毕竟是他皇兄,且多年接触,他并无惧意,只是隐约有股不祥之感。
斟酌半响,道:“皇上,若我死后……可以将我的尸体放入皇陵吗。”先帝生前不拿他当自己亲骨肉看待,连名字也未用“靖”字。
他这一生也未享受过皇子该享受的生活,这他也并不在乎,只求死后可进入皇陵安葬,也算他已故的父皇承认他的身份了。
池靖远端详着眼前这个十七岁少年那张了无稚气的面孔,内心深处生出轻蔑 与嘲讽。他不过是自己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也想入了皇陵?
一抹讥讽从眼底深处划过,转瞬即逝,道:“皇子入皇陵乃自古以来的惯例,这点你不必担心,放心的去吧。”
池夜心中淌过一股热流,双手紧握成拳,道了声谢便退了下去。
当夜,池夜随着澹台月前往建州,一路无言。
翌日清晨,军营中横空出现一女子。
士兵在日出之时便晨起操练,一士兵跑到外围小解,回来时竟带了个女子。
一新兵见状,嘿嘿笑了起来:“我说你去了茅房怎么去了这么久,原来是去见姑娘去了,这都到了这里了,还背在身上,姑娘该不是你抢来的吧?”
其他士兵立刻哄笑一片,一人打趣着:“老赵,咱可是王爷手下的兵,你这事情办得可不太道德,快趁王爷还不知道,将人家姑娘送回去,也省得被人家姑娘家里人找上门来。”
老赵许久未碰女人,又被他们这么围着打趣,不由红了耳根,粗鲁的将人往地上一放:“你们瞧瞧,我还能抢个昏死的女人回来?”
围观的士兵仔细瞧了瞧,还真是个昏迷着的女人,神色各异着,一人道:“老赵,这女人你是在哪儿发现的,怎么还昏迷着。”
又一人满脸猥琐笑意,嘿嘿地往女人身边凑,伸腿踢了踢:“反正也是个昏迷着的,我们不救也死了,不如就……”笑容猥琐中带着暧昧,大家在军营中待久了,这话谁不明白。
新兵哄闹着,老兵不少也跟着起哄,唯有几个性子还算稳重的,未跟着他们闹,仔细端详着女子的面容,道:“看模样不像平阳的,我看还是先报告给顾将军,等将军来处置更妥当些。”
士兵半认真半玩笑的也没人拿定个主意,这女子就这么被放在这里。
戚荣走出营帐便听见了他们在这闹腾,走过去轻咳一声,外围的士兵听见了这声音,忙闭上了嘴巴,回身见是戚荣不是顾将军,又嘻嘻笑了起来:“戚将军,您今儿个怎么这么早。”
戚荣朝内围看了眼,再转回目光:“一大早你们不去训练,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声音这么大,小心吵醒了顾将军。”
他这声音不小,内围的士兵听了声音默契的安静下来,自主的让出了一条路。被问话的那士兵道:“戚将军,老赵他去茅房路上发现一昏迷的女人,就带了回来,兄弟们都在猜这女人的来历呢。”
“女人?”戚荣疑惑道,“身份不明的女人你们都敢往回带,若是池靖远派来的细作,你们担待得起责任吗?”
现下敏感时期,万事皆需小心,即便是个女人,也半点马虎不得,自古以来有多少事情是毁在女人手上的。
士兵听“细作”二字,皆倒吸了口凉气,谁也不敢再起哄了,若当真是个细作,他们将人带了回来,出了事可不就是他们的责任。
戚荣蹲在女子身边仔细看着,眉头微皱。
女子骨瘦如柴,身上衣物勉强可遮羞,双颊凹了下去,显然很久未进食,许是饿晕的。
且身上空无一物,根本无法证明她的身份,这样的人要么是逃荒的难民,饿晕在了军营外面,要么是有人刻意将人扔在了这里,引起他们的注意。
无论哪一种,他们现下都没功夫去管,戚荣未仔细思索,道:“将人带下去,想个办法弄醒,问出来历便送回去,问不出便喂饱了给点银子赶走,军营中不留来历不明的女人。”
处置的方法随便,也不过是个女人,也无人有异议。
戚荣环视一眼还在原地不动的士兵们,一挑眉,语气略带责备:“现下什么时辰了?都在这里杵着干什么?难不成到时候让顾将军上战场杀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