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荣眉头一皱,越要冷静下来心中越慌乱,电光火石之间,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终放弃了冷静下来的想法,道:“顾将军,末将以为现下最要紧的便是大小姐的安危,不妨我们先派些人去找大小姐,若打探不到大小姐的行踪……”
顾将军连连摇头:“等打探不到消息的时候便晚了,这信笺多半是昨晚传到这里来的,所以,那丫头极有可能昨天半夜便离开了,”叹息一声,“这孩子从小便主意正,这会儿八成到了淮阳了。”
语气担忧又无奈,顾明玉的性子与他多少有些相似,发生了这样的事,难不成要他怪罪自己吗?
派人去打探已来不及,顾明玉在敌军手中,对对方来说乃是最便利的筹码,但凡聪明人皆会拿他来威胁顾将军,他近乎没有反击的余地。
因着顾明玉到淮阳城,整件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戚荣想来想去,仍觉什么都不做有些不妥:“将军,大小姐自己一个在敌军阵营太过危险,末将想……”
岂料他还未说完,顾将军脸色一沉:“你想去找明玉?”不假思索地反驳他,“二王爷实力难测,心思更难以琢磨,明玉一个落入敌军也就罢了,若你再出点什么事情,岂不更乱。”
戚荣欲言又止,见他面色不悦,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顾将军重叹了口气,紧皱着眉:“这场战役恐怕要毁在我手里。”
顾家的名声与百年来坚守的忠诚,恐怕皆要不保。
顾将军朝天空看去,淡蓝色的幕布之上,朵朵白云点缀,阵阵秋风送来清凉,天气不燥。
今儿是个好天气。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室,空气中细微颗粒在光线下缓慢游动,带着一丝慵懒的气息。
房间宁静无声,床榻上的女子不知睡了多久,面孔略显苍白。顾明玉站在门口半响,看得真真切切,眼眶中蓄着泪水。
不过一年未见,她怎么消瘦了这么多,下巴变尖了,脸也小了许多,脸色更是苍白。若不是她的面容仍是记忆中的模样,自己都有些不敢认了。
面具奉命跟在她身后,倚在床榻不远处一柱子上,见她面色动容,一抿唇,朝外走了几步。
顾明玉听见朝外移动的脚步声,微闭上眼,尾声略带哽咽道:“她这个样子多久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面具略微犹豫:“有三天了,还不知何时会醒来。”本想告诉她每日都服了压制毒素的药,这两日便会醒过来,但转念一想,若她因此回了平阳,他们便少了一大可利用的筹码。
顾明玉心头微惊,缓缓睁开眼,眼神悲切,拉了把椅子在床榻边坐下,淡淡道:“素期,我是明月,你还记得吗,我在识香会上与你结识,还帮了你呢,现下又千里迢迢来看你,作为回报,你是不是应该醒过来看看我。”
“我没能说服我爹,二王爷似乎也有开战之意,你若再不醒来,他们便要打起来了,也只有你能阻止二王爷了,你快点醒来阻止他啊。”
面具听得心酸,向来男主要夺得天下,女主皆是一大助力,怎么现下男主夺天下正是关键时期,女主就直接倒下了呢,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他摇了摇头,又往外走了几步,听不见心净。
或许沈素期当真只是睡了一觉,现下被顾明玉这么一吵,秀眉一皱。后者见她有了反应,心头一喜,握紧了她的手:“素期,你醒了是不是,你听见我的话了?”
沈素期只觉耳边嗡嗡的声音吵的心烦,下意识便要去阻止,然,不知怎的,眼皮沉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了一些。
一睁眼,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睑,略带英气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下意识地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道:“你……”
一张口,声音沙哑地好似咽了沙。
顾明玉未听清楚她说了什么,粗鲁地抹掉脸上的泪,破涕为笑:“你要喝水是不是,你等着,我去给你倒水。”
话音未落,忙起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朝门口看去,抬高了声音:“公子,素期醒了,你快去找个大夫来看一下。”又端着水回了床榻边。
沈素期喝了些水,嗓子舒服了许多,看着真真切切地顾明玉,竟还有些不敢相信,唇角微勾:“明玉,你怎么来了。”
声音略带欣喜,好友久别重逢,却半点不陌生。
顾明玉笑得狡黠,语气略带戏谑:“听闻你生了重病,特意过来看你,只是来了大半天你都在睡觉,你再不醒来我都要回去了。”
沈素期体内毒素恶化,昏迷不醒,竟被她说成了大睡了一觉般轻松。
两人还未多交谈,面具走上前来,目光在沈素期脸上一转,点了点头,道:“气色看着稍微好了一些,不过仍要注意休息,也莫要有情绪上的波动,我去告诉靖卿一声,他这几日担心着呢。”
这话说的一本正经,实际上不顾转述了大夫的话罢了,又不是人人都会号脉,他就不会。
顾明玉将人送了出去,又回到床榻边,上下打量着她,频频要头,道:“素期,一年不见,你更瘦了,跟在二王爷身边感觉如何,他有没有欺负你?”
素期?沈素期这才留意到,她对自己的称呼有了改变,也就是说她现下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了?
思及此,不由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无异,这才心下了然。
想到池靖卿,又莞尔一笑,说不出的满足与幸福:“二王爷终究是王爷,皇家人都带着股傲气,算不上欺负,”话锋一转,“倒是明玉你,怎么来了淮阳,顾将军的人马不是在平阳,你……自己来的?”
她父亲与池靖卿的关系敏感,连带着她们二人都不方便有来往,何况现下顾明玉人在敌营,其危险可想而知。
岂料顾明玉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扯出一抹笑,道:“这我知道,但来的匆忙,一时没顾及那么多,何况现在就算我想走,恐怕也走不了了。”唇角带了一丝苦涩。
她背着父亲与所有人独身来到淮阳城,想必现下顾将军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要如何处理,便成了两军之事。
沈素期微垂眼睑,抿了抿唇:“明玉,我身体不争气,害你担心了,这次你全然是受我牵连,我一定会想办法送你回去。”
顾明玉却好似看到了结果,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好了,这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事情了,”话锋一转,“其实说句心里话,我心中希望二王爷以我来要挟我爹。”
沈素期一愣:“为何?那样顾将军岂不左右为难了。”一面是挚爱之女,一面是难违皇命,两者皆无法抛下,可不犯了难。
只是池靖卿会威胁顾将军吗?
见她似乎不好接话,忙转移着话题:“明玉,我走之后你们都还好吗,最近婉儿如何了?”
她有意转移话题,不让气氛冷下来,顾明玉却坦然面对,未接这话,道:“素期,给我讲一讲你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吧,家父与二王爷的事情先放到一边。”
沈素期犹豫半响,点了点头。
两人许久未见,叙旧的话满腹。
池靖卿收到沈素期转醒的消息,便要立即过去,忽地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又走了回来。
面具一挑眉:“啧啧,靖卿,沈姑娘这一醒过来,最想见的人便是你,你怎么还犹豫起来了?”若此时不去汉舞苑,那两女子会谈到什么便不好说了,毕竟二人先前飞海东青传书,干涉军事。
池靖卿原地踱步,沉吟道:“顾姑娘性格不拘小节,带着男儿般的硬朗,她们多接触,对彼此有利无害。”
言下之意,顾明玉极有可能就是这场战役的转着点,让沈素期与她多接触接触,对他们来讲也是好的。
面具领悟他话中之意,转念一想:“靖卿,与其说服顾将军,不妨趁顾姑娘还在我们手里,尽可能的多打几次仗,想必事半功倍。”
顾明玉在他们手中,顾将军定不敢乱来,这比让顾明玉回去继续劝说要实际得多。
岂料池靖卿想也不想,便驳了回去:“靠女人获胜,胜之不武,我不屑于用此法。”话锋一转,“不过最近几日顾将军皆不会有什么动作就是了,既然要以德服人,自要出其不意。”
面具一挑眉,出其不意?
顾将军的心头肉现下在他们这里,恐怕他现在最担心的问题大概就是他们会拿顾明玉来威胁他,若要出其不意……
面具眼底浮现错愕,试探地问道:“靖卿,你该不会是想放顾明玉回去?”虽不是放虎归山,却大大便宜了顾将军一方,自己一方又没有得到应得的。
池靖卿眼中掠过一抹异色,唇角微勾:“送自然不会送,那岂不叫旁人轻视了我们,不过我们即使要发挥顾明玉的作用,也不可用下三滥手段,必须要让顾将军心服口服,他的军队才可为我们所用。”
顾将军一人胜过一支军队,何况他的顾家军更是一只庞大且强大的军队,这笔买卖要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