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四公子这话一出,城主面色更为恼怒,且透着巨大的失望。
四公子眼眸微眯,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池靖卿但笑不语,花之道咦了一声:“四公子,你怎么知道那是契约?那不过就是个下人私通强盗的信件罢了,莫非四公子你是知情之人?”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说过那张是上面的是契约。
吴彦一拍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连看都没有看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肯定一早就知道了,不然你怎么会做贼心虚说那是契约?”
说着,一个箭步冲到四公子身前,劈手指着他额鼻子,怒道:“好啊,爹养了你这么多年,素来最看重你了,即便你不使手段,下一任城主也定然是你,你竟然狠心到联合外人陷害爹,简直狼子野心,比那德胜皇帝的大儿子还狼心狗肺,枉费爹养你一回!”
终于能够洗清自己的嫌疑了,六公子吴彦第一个站了出来,恨不得立马就定下四公子的罪,要知道这可是自己最大的对手,借此机会除掉他,简直一箭双雕。
四公子眼眸一沉,但见城主拿着那张疑似契约的纸,拍到了扶边上,冷喝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是你所说的契约?”苍老的声音因着恼怒略带了沙哑。
事到如今,四公子根本不必去看那张纸上到底是不是契约,无论是不是,这些人试探他的目的都已达到。
他大脑快速运转着,半响,不知想到了什么,辩解道:“我还当是契约那种直接的证据,被花公子献宝似的拿了出来。”
三言两句,不仅为自己辩解了,还将烫手山芋扔给了花之道。
岂料后者面不改色,随手从袖中又拿了一张信笺,看着四公子,一挑眉:“四公子说的契约是这个?与强盗首领狼狈为奸,各取所需的契约?”
后半句话一字一顿,语气愈发咄咄逼人。
还不等四公子反应,这信笺便被交到了城主手中,城主扫了一眼手中信笺,怒极反笑:“好啊,这就是我信得过的好儿子,竟只想着如何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且只为了一个城主的位子,好,好!”
显然,这信笺上的东西足够向城主证明什么。
四公子双手紧握,冷冷地看着池靖卿,目光转向花之道,更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岂料花之道竟夸张地后退了一大步,躲到了池靖卿座位后面,看着四公子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瞪我也没有用,该来的终究会来,善恶有报!”
话虽如此,语气无半点慌张的样子,而且现下应该慌张的人也并非是他。
城主适才若只信了八成,现下看了四公子的反应,便信了十成,脸色沉得可以滴出水来,冷声道:“吴琛,我自认从小便没有亏待过你,并且这些儿子中最信任的人便是你。
本想等我百年之后便让你继承城主之位,谁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德胜皇帝被人成功陷害,就这么激励你吗?”
那信笺上皆是四公子与强盗勾结来往的约定,一道道一条条,皆为了此次刺杀,且与德胜皇帝遇害近乎相同。
吴彦看热闹不怕事大,神色竟还有些激动,高声道:“四哥,原来你早就知道德胜皇帝的事情,甚至还效仿那大皇子,真是……不过你这做的不够缜密啊,竟还被人发现了。”
说着啧啧了两声,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城主眉毛一竖,暴喝着:“你这个逆子,难不成还希望这个白眼狼的计划成功吗,你给老子滚出去!”
吴彦摸了摸鼻子,暗自嘀咕了一声什么,站到一边不再说话,却也未退下去。
吴恶心中暗惊,即便料到了此事与四公子吴道脱不开干系,是故讲述德胜皇帝之事,只为了叫他慌张,却未想到这件事情当真是他所操办,竟还用这般卑劣的手段,简直让人失望透顶。
他看着四公子失神的模样,道:“四弟,父亲最看重的人便是你,你又何苦做这些,真是太让人失望寒心。”
一时之间前堂内皆是指责嘲讽的声音,四公子非但未解释,反而在这时笑了起来。
笑声阴冷,他忽地停下笑声,道:“你们懂什么,就是因为父亲大人即将退位,我清楚这位子极有可能是我的,才更加惦记。
惦记着位子早日落在我手里,父亲大人早日命丧黄泉,如此他才可以保佑茯苓城的百姓,才可在天上看着我如何将茯苓城的百姓都带动起来啊,你们理解吗?体会吗?”尾声抬高了八度不止。
一时无人应话,四公子续而道:“倘若父亲大人不死,怎么能证明我将茯苓城事务打理得当,皆是我一人的功劳,而不是父亲在背后指点的?
况且父亲年老体迈,迟早都要离开人世,让他尽早去极乐世界,难道不是我这个当儿子的一片孝心吗?你们知道活着操劳有辛苦吗?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父亲大人死得安心,我有错吗?”
话到最后,缓缓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池靖卿身前,笑容颇为扭曲:“二王爷身上淌着正统皇室的血,应该不难以理解才是,我们都一样啊,为什么你还处处为难我,你不想扳倒当今皇上吗,你不想当皇帝吗,那位子分明是你的!”
事情败露,四公子本性大发。
城主被他一席话说的又气又急,大步上前,一脚将人踹开,冷喝道:“逆子,竟还敢口出狂言,既觉得死后的生活千般好,为何你还活在世上,为何还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四公子偏头看了过去,不可思议地道:“父亲,你是在怪我吗?我尽早当上城主,你才能尽早安享晚年,否则人人都觊觎你城主的位子,迟早会有人要杀了你取而代之。
但若我成了城主,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了,断然再不会找你什么麻烦,如此你也清净了,为什么你们都不理解?难道这不是孝心吗?”一把抓起城主的衣领,凑近了沉声问着。
池靖卿眼眸微眯,眼底涌动暗影,唇微抿着。
城主被他抓着,震怒不止,冷喝一声:“来人,将这个逆子带下去!既然他要尽孝心,那边让尽个够,现下消失在我眼前就是你最大的孝心。”
将自私自利、贪得无厌、丧尽天良当成孝心、善解人意,这性格本就扭曲,这种人若当了城主,这一城的百姓如何是好?岂不都要惨遭他毒手。
偏生四公子本人半点自觉都无,一把扔开城主,瞪大了眼睛:“谁敢?若连我孝敬父亲都要阻拦,这世上若再没了孝顺之人,看你们都还要如何……放手,你们这群走狗……
二王爷,我们才是一类人,为什么你偏要站在对立面上?”
饶是他如此叫喊,侍卫仍奉命将人架了出去。
花之道听了他一路出去皆在嘶喊,道了一声疯子,摇了摇头。
相较其他几个公子,四公子更为成熟稳重,却不想竟存着如此阴暗的一面,简直叫人不敢想象。
城主自始至终地面带愠怒,四公子被带走,他也没有一丝快感,不耐地道:“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今天的事情不准宣扬出去。”
声音一顿,看向花之道:“还请花公子莫要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花家日后与茯苓医馆长期合作,茯苓医馆再让一成。”
家丑不可外扬,现下正是如此。茯苓医馆乃是茯苓城最大的医馆,与花家商号素来有生意上的往来,现下城主肯让利,用意十分明显。
利益摆在眼前,花之道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一时之间前堂只剩池靖卿与城主二人。
城主收起脸上的恼怒,神色复杂,看着池靖卿,沉声道:“二王爷,现在只剩我们二人,你也应说清如此到底是何意了。”
无缘无故的帮他们解决这种事情,最后还将处决的权力交还到了城主手上,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技巧,更让自己看起来高深莫测。
池靖卿本便带着目的而来,他将话问清楚,他们也无需再遮遮掩掩。
缓缓起身,道:“城主,今日之事你看在眼中,有何想法?”
家中几个公子都中的厉害,他身为城主,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端看他是否会说罢了。
城主学着他的样子负手而立,目光不知绝落在了何处,低声道:“有何想法也左不过是些不打紧的亲情,二王爷此行又是什么目的,现下可达到了?”
话虽如此,他可半点不觉得池靖卿会为了茯苓城城主家的家务事做出什么来,莫不是这王爷……
不出他所料,池靖卿此行目的不同,他四下看了一眼,缓缓道:“城主大人难免有照顾不周之处,况且本王前来虽有要事,却不急于一时,城主先料理家事要紧。”
池靖卿此行的目的便是说服城主,且越快越好,现下城主家中有这等事情发生,他岂会不急,但现下急也无用,所以便静了下来。
城主想起适才的一幕幕,神色复杂且带着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