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子静坐在位子上,不咸不淡道:“众位强盗,凡事讲个理字,你若劫财便劫财,若是其他东西,”握酒杯的手指一转,“便说清楚了是何物,莫要殃及池鱼才是。”
乍一听好似与强盗谈判,却更进一步地诱导着强盗。
强盗首领身后一强盗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头儿,我们抓了人就撤了吧,我瞧着这么多人,怎么还有雷打不动的。”边说着,小心地朝四下看去。
首领四下一扫,还当真有面不改色的,池靖卿算一个,另外花之道与吴家三公子也都一点慌张也无。
被强盗团团包围,还能不动声色,这说明了什么?分明看不起他们这些做强盗的!
首领对着身旁小弟使了个眼神,自己看向四公子,冷哼道:“要什么你们拿的出吗?今儿来就是要你们的命的,你们给吗?”
城主眉毛一抖,一拍桌子:“一帮乌合之众,口吐狂言,你们还当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本城主今日将你们记下了,来日方长,总有你们好受的!”
首领还当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嗤之以鼻哼了一声:“城主大人,您老说什么呢,莫不是老糊涂了,来日方长,您老还有几个来日啊?”
这边城主被气得不轻,另一边强盗大摇大摆地走到池靖卿两人身前,轻蔑地扫了两人一眼:“你们是什么人,也是吴家的人?”
池靖卿唇角似笑非笑,不答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强盗被他这一反问,愣了一下,旋即恼羞成怒:“是吴家的就连你们也一起处置了,不是就赶紧滚,没看那么多人想走都走不了,你们几个还愿意留在这儿?”
这一恼羞成怒,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度。
老城主注意到这一边,眉头皱得更紧。花家的嫡子若真在他这儿出了什么意外,就算这事结束了,他也不好像花父交代。
思及此,看向花之道,向他使了个眼神,又故作平常,语气透着不耐道:“怎么回事,今天的寿宴不办了,你们赶快离开这里。”
首领却没有给池靖卿他们回话的机会,冷哼一声:“城主大人,您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工夫去管其他人?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你跟我们走,要么你留下来,你这一大家子的人陪葬。”
说着,晃了晃手中冰冷的弯刀。
在坐的吴家人神色各异,几位公子表现的尤为明显,不知谁先开了口,气氛瞬间诡谲了起来。
“你说真的吗?只要我爹跟你们走,你们就放过我们?”
声音中似乎还带了一些兴奋,如释重负一般。
城主面色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恼怒,瞪大了眼睛看着说话的男子,失望透顶:“你、你这个不孝子,就应该让他们把你带走,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的儿子里面竟然还有你这样的祸害!”
四公子眼底阴晦,却叹息了一声,出头来当和事佬:“爹,六弟自幼便胆子小,当着这么多恶人的面失了分寸也是有的,他断然不会是故意这样说,您别往心里去,现下更要同仇敌忾才行。”
这话虽是安慰,却勾起了城主对往事的回忆,他这个六儿子素来玩世不恭,平常时常不将他这个父放在眼中,现下竟要将他推出去,这样的人万万不可留在身边,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城主冷哼一声:“就凭这些人还想在城主府耀武扬威?有何可惧!”斩钉截铁,这话不知说给自己儿子听或是说给土匪听。
池靖卿目光在四公子身上略有停留,收回目光,看向土匪首领,道:“强盗的确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不过家贼难防,不得不畏惧。”
在座皆是心思通透之人,岂会听不懂这话。
适才吴家六公子刚说了出卖城主的话,他说了这话,又是为何意?
一众宾客适才虽慌乱不堪,但这么久了也都摸索了出来,这些强盗针对的人并非是他们,不过是城主一家罢了。
清楚这一点,又见有热闹可见,当下也不惊慌了,紧张又兴奋地看着一大家子上演的这出戏。
城主眼眸微眯,不悦地看向池靖卿,沉声道:“花家的公子,此乃本城主的家务事,寿宴今日不办了,还请公子离开。”
任谁也不想自己的家务事被人搀和,何况池靖卿适才的话又好似颇有深意。
这个时候池靖卿想走,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四公子看向他,眼神发冷,面色略带疑惑,道:“这位公子,吴家与你似乎无怨无仇,当着敌人的面,你这样挑挑拨吴家内部的关系,还请莫要走了的好。”
挑拨二字一出,连城主看向池靖卿的目光都有了变化。
池靖卿缓缓起身,不慌不忙道:“本王是否挑拨,四公子再清楚不过。”声线低沉,语气笃定,举手投足间,尊贵优雅,压迫感乍现。
四公子眼眸微眯,城主神色顿变:“本王?你是……不知是哪位王爷大驾,有失远迎,现下此处不太平,还请王爷回。”
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就是不一样,城主虽意外甚至质疑,却除了一开始的疑问,再未表现出什么过。
池靖卿不仅未恼怒他的驱赶,反而唇角带着温和的笑,缓缓应道:“本王从琼玉城过来,路途并不遥远,也未大费周章地派人通报,多有冒失,还请城主见谅。”
琼玉城的王爷就那么一位,他这话一出,身份自然而然便叫人清楚了。
身份一出,城主面色一变,眼中神色复杂,道:“二王爷?二王爷大驾,可是有要紧之事?”
强盗首领得知此人竟是王爷,忙看了四公子一眼,先前并没有说明这些人当中竟还有皇室之人,王爷出行素来都跟着一大群人。但如今除了城主府的侍卫之外,未见到王爷的仪仗,莫非二王爷早便知道他们要来,让那些人都埋伏起来了?
胡乱猜想最是要不得,他这一猜想,竟被有心之人捕捉到。
花之道目光在几人身上转动,忽地咦了一声,略带惊讶道:“你怎么一直盯着四公子看,莫非四公子与你有交情,你们等会儿要一起喝杯茶?”语气略有轻佻。
他最初便知池靖卿不是普通人,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掩饰,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气质是无法掩饰的,即便料到他身份尊贵,也未想到竟是王爷。
但现下总归知道了,达官贵人也好,王爷也罢,总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他推上一把,总无坏处。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看向了四皇子,城主心中不知想着什么,面色说不出的阴沉,沉声道:“老四,你来说说看,今日府中戒备森严,为什么这么多强盗能够悄无声息地进来?”
声音透着不悦,语气带着质疑。
池靖卿未趁此时雪上加霜,也无需他再做提醒,一个六公子足以让他寒心,他最信任的四公子又疑似与强盗勾结,事到如今,还有谁可以相信?
四公子看上去却并没有慌张,轻描淡写地便将烫手山芋抛了出去,道:“回父亲,今日府中的戒备是三弟所负责的,孩儿也不知是何处出了问题。”
今日城主府的安保的确是三公子吴恶所负责,只因寻常负责此类事务的公子忽然有了急事,这事儿便落到了吴恶头上,否则平日里这种事情,哪能轮到他来做。
吴恶本便不被城主看重,这一大麻烦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池靖卿唇角笑意不减,目光在几人间游走,最终落在吴恶身上,道:“其实现在追究安保工作由谁负责并无益处,强盗都还在这里,问上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话到最后,有意无意地看了四公子一眼。
四公子一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当即别开目光,道:“有二王爷做主,草民也无需再怕了,此事还需劳烦二王爷了。”
四公子是个聪明的,许料到了此时多说无益,索性什么也不说,将问题皆推了出去,处理的好坏也皆与自己没有关系。
强盗首领见四公子竟要独善其身,不由错愕,却见他暗中朝自己打了个手势,当即冷喝了一声,高声道:“你们有完没完了,把老子当成什么了,竟还敢无视老子,兄弟们,别忘了我们来这儿的目的,将城主带回去,其余人一概不管!”
情况变化太快,适才他们还可若无其事地相互猜疑,现下大敌当前,应该一致对外才是。
吴家人面面相觑,皆起身往后退去,城主沉着脸,环视着吴家老小,眉头狠狠一皱。
池靖卿赶在强盗们动手之前,沉声道:“无论是何人指使你们来这儿,本王都可明确的告诉你们,你们若动了手,便是与皇室作对,谋杀皇亲国戚的罪名不知诸位背后的人能否替你们承担。”
声音一出,拔刀上前的强盗动作皆一顿,首领面色大变,眼前之人乃是二王爷,若他们对王爷不敬的消息传了出去,他们还有什么活路,且王爷身边必定有能人,他们若当真出手,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还是两码事。
这时不知谁冷哼了一声:“王爷又能怎么样,死在这里谁知道是我们杀了你,就算知道,拉上了王爷陪葬着,怎么都是我们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