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之人何其猖狂,田势顿时恼怒,狠狠地踹了大门一脚:“李四勇,你枉为男人,竟敢背后阴老子!”
被唤作李四勇的人不怒反笑,猖狂且有恃无恐,高声道:“大家都是为了皇上做事,若无皇上的旨意,本官怎敢陷害朝廷官员。田将军,您说是不是?”话语带着冷意,且语气嚣张。
田势本便牛大的双眼好像要瞪出来了似的,张着一张嘴巴不知如何反驳,半响,怒骂道:“你胡说,我为皇上立过功劳,皇上岂会置我于死地?我要见皇上!”
李四勇冷哼一声,隔着门都想象得到他现下是何等得意,且听他道:“皇上怕是见不着了,你的死讯本官定会禀报皇上。”
声音一顿,“来人呐,放火烧死他们。”声音愈发的远了,似乎下了这命令后,李四勇便离开了此处。
田势仍在叫着,赵子威剑眉一皱,四下看去,只见门缝传进来缕缕青烟,窗口火苗烧的愈发的旺。
沈素期一愣神的功夫,满屋子皆是浓烟。她一手捂着嘴巴,忙矮下身子,道:“门肯定是走不了了,我们跳窗出去……”
赵子威扫了一眼窗口,当即否定:“不行,窗户被火封死了,出不去。”撕下衣料捂住口鼻,并递给沈素期一块布料。
后者双眼被烟雾熏的生疼,眯着眼睛,道:“想不到我们竟还死在这里了,也好,也算是落叶归根了。”于她而言,死在这里便是落叶归根。
赵子威下意识反驳,但见田势与他的士兵们皆尝试着从门口逃生,双手紧握,道:“素素,你还有大仇未报,我们都不能死在……咳咳……死在这里。”
浓烟钻入肺部,呛得人肺叶生疼。
只听吱呀一声,大火烧断了门,田势等人顿时喜出望外,却见门外亦是一片大火,且被腰身粗的木头拦住了去路。
不由咒骂一声,“卑鄙!”声音尽是恼怒。
现下情况不容乐观,大火从四面烧来,窗户、门、三面墙壁皆被大火烧成了灰色,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若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刻,大家不被火烧死,也会被浓烟呛死。
“救命,救我……”
忽地,不知哪个士兵被火烧了身体,惨叫着在狭小的空间内打着滚。他这一滚不要紧,周围两三名士兵皆被连累。
沈素期看得心惊,忙贴着墙角匍匐在地上,脸贴在墙壁上,似乎还能听见外面的风声。
她脸色一变,风声?也便是说这墙并不厚,且这草屋自打她出生时便有,想来也有许多年头了。
心头一喜,忙起身,高声道:“赵子威,只要推倒了这墙,我们便可出去了!”声音带着欣喜,又呛了一口浓烟,直咳嗽着。
赵子威还未应声,田势带人上前,大手一挥,道:“快,推墙!”他一介武夫,浑身是劲儿,一干士兵急忙上前推墙。
水火无情,谁不想尽快逃离此处。
沈素期秀眉微蹙,忽地问道一股烧焦味,且还带着熟肉味,她顺着味道看去,只见适才还求救的士兵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黑漆漆的,身上还燃着火。
顿时联想到了什么,胃里一阵翻滚,一手扶着墙壁,弯腰直作呕。
赵子威上前拍着她的背,轻咳一声,道:“素素,很快便可以出去了,你先闭气,坚持住。”
说罢,见她点了点头,便加入推墙的队伍。
田势高声道:“来,一、二、三!用力!”
危急关头,大家齐心协力,然,浓烟吸入体内,空气不畅通,士兵身上有劲儿也使不出。
火势蔓延得迅速,士兵们还未推翻墙壁,大火便烧到了内室。
赵子威停下动作,手持长剑,道:“大家用剑在下面掏出一洞,外面刚下过雨,这墙又是用泥土做的,想必要比推到墙壁容易些。”
话音落,只听沈素期一声惊叫,忙看了过去。但见房梁被大火烧断,梁上的木柱子掉了下来,砸在她脚边。
后者忙贴着墙壁,道:“大家加快动作,这屋子要塌了。”语气急切,见众人皆在凿洞,不假思索地拿着青剑,递向赵子威,道:“用这个。”
赵子威来不及客气,接过长剑便去凿洞,青剑锋利无比,自是比普通兵器好用些。
草屋大多为木头所制,眼下吱呀作响,随时有塌下来的可能。
头上又一根柱子掉了下来,沈素期眼疾手快地推开田势,柱子擦着她的肩膀掉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田势心头猛跳,回过神看着她,难堪羞愧之感要将他淹没。
“通了通了,打通了。”
“快,快出去。”
墙角处凿出了一直径约一米的洞口,士兵们来不及欢呼,争先恐后地往外钻去。
田势本便羞愧,见状更是无地自容,冷喝道:“都闪开,让女子先过!”一声大吼,震得士兵们肩膀一抖。
纵然逃命要紧,但皆知田势脾性,这时候更无人敢反驳耽误时间。
沈素期冲田势点了点头,忙俯身钻了出去。
一把扯下脸上的布料,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一个转身的功夫,草屋里的人都逃了出来,只听轰的一声,草屋彻底倒塌。
沈素期心有余悸,若他们再晚出来半刻,便被砸在废墟之下,化作灰烬……
眼波一转,未见着赵子威身影,四下看着:“赵子威,赵子威——”尾声带着一丝慌乱。
田势见她四下望着,声音比起方才小了许多道:“姑娘,那小哥适才出来了便没了踪影,许是去探查情况了。”说这话时碍于羞愧,未去看她的眼睛。
沈素期稍微松了一口气,便见赵子威身影出现,似乎从草屋前方走来,走近了看了她一眼,道:“素素,周围已经没了对方的踪影,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快离开。”
这话未压低声音,但仍是防范着田势等人。
沈素期点了点头,检查了天龙经还在身上,应道:“也好。”
二人朝来时路走去,刚走了两步,田势从后面追了上来,拦着二人去处,面带愧疚,道:“适才多谢姑娘搭救,先前有皇上命令在身,鄙人出言不逊,还望姑娘莫要放在身上。”
见沈素期未摆出架子,犹豫半响,续而道:“眼下皇上无情,草菅人命,你我此次能够活下来,乃是各自的造化。
皇城无法回去,你我相遇便是缘分,还请姑娘看在我们一同逃生的份上,莫要计较先前之事。”这话半是威胁半是哀求,却也未有矛盾。
沈素期身上带有天龙经,倘若被池靖远知道,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田势现下在池靖远眼中已然葬身火海了,若再冒出来,池靖远便也知道他们还活着。
左右都无法平静将此事掀过去,不如两方皆当彼此已死,彼此也好安稳些。
沈素期眼波一转,看着田势略并无恶意的模样,心下叹息,道:“我不过来此散心,忽见草屋起火,便匆忙回去,阁下挡了我们的去路了。”语气淡淡,且眸中带着陌生。
言下之意,他们皆当未见过彼此,此事便算了了。
田势虽是武夫,这点意思还不难理解,当下一作揖,让出去路。眼底一阵发热,待人走远,站直身体,叹息一声。
还活着的七八个士兵围了上来,皆不知所措。
田势扫了一眼,叹息道:“君王无情,我们回去便是死,带上家人走得远远的吧。”
池靖远竟不惜杀死自己人,可见君王之绝情。
沈素期走远了,扶着一棵树,缓缓坐了下来,面色发白,额上溢出细汗。
她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池靖远拿士兵不当做人,便可拿百姓不当做人,大越有这样的皇帝,乃是民之不幸。”现下想来,她仍觉后怕。
赵子威在她身侧坐下,牵过她的手腕,搭上脉搏。片刻,缓缓放下她的手腕,收回手,道:“池靖远终会引起民怨,只是不知……有没有人敢站出来反了他罢了。”
中间一犹豫,本想说好在池靖卿等人已有了起义的打算,但她最近未提起池靖卿,许是淡忘了,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且她若忘了池靖卿,他便有了可能。
沈素期拿出天龙经,一本薄薄的书,似有千斤重,它叫多少人无辜枉死,又让多少人为之奔波。
赵子威见她垂着眼睑,似在沉思,试探问道:“素素,如何处置这书,你可有了打算?”最好便是将此物毁了,莫再祸害世人。
沈素期翻开扉页,目光一顿,缓缓道:“书上既然说了池家嫡系血脉才可拥有,便将它交给池家后人罢。”语气淡淡,目光透过天龙经,好似看到了另一人。
赵子威剑眉一皱,池家嫡系血脉,除了池靖卿还有何人。原以为她已经淡忘,未曾想只是从嘴巴上放进了心里。
斟酌片刻,沉吟道:“素素,现下不知池靖卿他人在何处,且这书交到了他手里自然是好,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要如何相处……”
沈素期双眸微闭,像是听不见他的话了似的。
半响,抬起眼睑,道:“赵子威,眼下池靖远盯着他,他的行踪必定不难得知,你若想知道,自然是有法子的。”
声音不大,笃定且不容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