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突袭不成,反而受了重创。
拓跋明月怒不可遏,迅速调整军队,准备趁着粮草亏空前解决此次战役。
岁寒城。
裴无忌暂居城中,与桢温礼等人商讨决战之事。
桢温礼、裴无忌等将领聚集一堂,气氛凝重。
桢温礼端坐着,双手交叉放于桌上,目光扫过面色沉重的将领们,沉吟道:“各位,此次重创了漠北不假,但也激怒了拓跋明月,他定会有所防备,且漠北军中无了粮草,定会将决定胜负的一仗提前许多。”
见无人回应,续而道:“此次虽是我们小胜,但绝不可以掉以轻心,”目光一转,“白禄,加紧士兵操练,务必保证士兵精力充沛,近几日定会有一场硬仗。”
隐隐之中,决战的味道浓了。
白禄还未应声,一士兵跑了进来,单膝跪在桢温礼身侧,双手高举过头顶,手上托着一羊皮信笺。
低头道:“启禀四皇子,此乃漠北信使传来的信笺,需您亲启。”
议事堂顿时安静下来,桢温礼拿过信笺,拿出信扫了几眼,将信件扔到桌上。
冷哼一声,道:“果不出所料,漠北这么快便递了战书,看来是等不了了。”语气未有轻蔑之意。
裴无忌一手把玩着腰间玉佩,流苏在他手下摇晃着,目光扫过桌上信笺,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漠北终究是强国,单单是铁骑便足够我们忌惮。”
话一出,议事堂气氛发生微妙变化。
他们刚重创了漠北,眼下要他们承认仍要忌惮漠北,无人情愿。
但见裴无忌俊秀的面孔上无一点玩笑之意,又不由信服。
桢温礼尚有理智,未反驳,沉声道:“漠北眼下没了粮草,即便三日后决战,他们也挺不了三日,势必会收割附近的粮草,或从漠北再运粮草……”
沉吟一声,看向谷寺将军,道:“谷寺听令!”
谷寺从座位上站起,一作揖,果断应道:“末将在!”
桢温礼端正神色,道:“带领你的士兵将周边粮草以高价收回,即刻去办!”
谷寺面色一沉,当即应道:“末将遵命!”说罢,带着光荣使命般,大步走了出去。
桢温礼目光一转,道:“齐征听令!你带兵埋伏在漠北军营附近,一旦发现漠北调运粮草,不必请示,直接将粮草烧毁,切记不可恋战,目的达成,迅速退回。”
齐征迅速起身,眉宇间尽是硬起,作揖应道:“末将遵命!”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这一番命令下去,便端了漠北的后路。
桢温礼还在下令中,便见一白衣男子缓缓走进,见了他未行大礼,只一拱手,道:“草民方闲见过四皇子。”声音淡淡,纵然在强大气场下,也未有半分怯意。
桢温礼停下话语,看向他,面色缓和下来,指了一座位,道:“方公子先入座,本皇子有话要问你。”
方闲此次在漠北立了军功,按理应晋级才是,但无奈他是罪民的身份,纵然一身殊荣,也不过只是个草民罢了。
他未入座,只站直了身体,目光淡然,道:“启禀四皇子,漠北元帅拓跋明月三日前从漠北调三千铁骑,三万精兵,于后日抵达。另外,漠北军中有一名叫弘英谨的将军,精通兵法,且心思缜密,乃是四皇子的威胁之一。”
声音稍停顿,似在思索是否还有余下的。半响,续而道:“四皇子,草民所知的便只有这些了。”眼眸淡漠,似淡漠名利,无欲无求。
桢温礼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方闲,此次重创漠北,你功不可没,事后本皇子必定重重奖赏,你且先退下。”
方闲显然不为所动,后退了三步,转身出了议事堂。
人走后,议事堂气氛更是沉重。
漠北竟还会调兵,乃是先前他们皆没有想到的。原以为漠北所剩的兵力,他们击溃并非难事,但眼下……
裴无忌面色未有一丝紧张,且唇角邪肆,歪在椅子上,一手支着脑袋,道:“难怪漠北将决战定的这么紧,原是还留了一招。”尾声略带轻佻。
桢温礼面色微沉,局势因方闲所带回的情报出现转着,亏得他还可说得这样轻松。
还未反驳,便听他再次开了口,道:“漠北并未调来太多兵马,若多了,漠北老巢便要没人守着了。”把玩着玉佩的动作一顿。
桢温礼眼眸微眯,立即反应了过来,沉声道:“白禄,此处抵达漠北需要多久?”
围魏救赵,故技重施又何妨。
白禄心头一突,一拍手:“回四皇子,从岁寒城抵达漠北至少需要七日,但若是叫人假扮成漠北将领,在决战当日将漠北老巢被围攻的消息……”
桢温礼唇角微勾,当机立断:“兵不厌诈,就按你说的办,这几日尽快将漠北将领抓来一人,且加紧士兵操练,务必在三日后拿出最好的状态来!”
决战一触即发。
白禄虎口一震,双手紧握,起身应道:“末将遵命!”
待议事堂只剩两军领军以及池靖卿二人,桢温礼才看向裴无忌,目光带着探究。
半响,他眼眸微眯,缓缓道:“三日后,便是决战,届时还请小王爷多多关照。”
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且裴无忌也正有此意,二人意见一拍即合。
议事堂外,本应春风阵阵,眼下却是无半点风丝,树叶静止,鸟儿栖息,好似一切皆为狂风暴雨到来做着准备。
远在琼玉城的桃乡,却是春雨绵绵,好一番诗意。
沈素期二人在两日前便抵达琼玉城,今日趁着午后细雨,前往桃乡。
赵子威看着周围愈发冷清,且桃乡烧毁后,他曾去过一二次,深知那处眼下是何模样。
见沈素期抿着唇快步走着,心头愈发不忍,几番犹豫,终拦在她身前。
他微皱着眉,道:“素素,前方道路泥泞,不妨我们过几日再来。”语气浅带一丝小心翼翼。
沈素期脚步一顿,侧身朝前路看去,道:“前方铺了青石小路,桃乡虽葬身于大火,但那路总不至于烧毁。”说着,绕过赵子威,仍朝前走着。
后者眼底带着无可奈何,知她性子无人可拦得住,却更是不忍她看见家乡如今的模样。
转身去拉她的手臂,只听脚步声加快,再追上她,面前已然换了场景。
沈素期脚步一踉跄,忙扶住身旁的桃树,怔怔地靠在树干上。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光秃秃的桃树,且桃树树干皆是灰黑一片,甚至一些稍矮的桃树,烧的只剩了半截黑灰色的树干。
绵绵细雨中,似乎还可嗅到一丝火烧木炭的味道。
曾陪伴她长大的桃树,如今只剩被火烧过的枯木,再无花雨落下,再无桃花可折,再无花酒可酿。
她一袭粉白衣裙还未换下,桃林的模样她已然快认不出了。
赵子威见她步伐缓慢,步伐似有千斤重,星眸带着痛楚与怜惜,上前两步,却未说出安慰话语。
这只是一个开头罢了。
一片桃林,足足走了约半个时辰,桃林之后,便是桃乡。
若说桃林不复当初美景,大火烧过的桃乡,便徒剩悲凉。
桃乡葬身于火海,只剩些断木废墟,难以想象此处从前的模样。
世外桃源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一切皆只因一本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书!
沈素期双手握成拳头,这场景刺痛了双眼,更刺痛了她的心。压在心底的愤恨一点一点冒出头来,叫嚣着要侵占她的心。
赵子威太熟悉她这眼神了,忙上前挡住她的视线,轻声安抚道:“素素,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了,沈伯父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你如此,也定不会愉快的。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错不了,你且等着便是了。”语气缓缓,话语皆是斟酌再三才开了口,怕只怕用词不当,再刺激了她。
沈素期后知后觉地回过神,缓缓抬起眼睑望着他,忽地身体一摇晃,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趁着意识清醒时,应道:“无碍,不过未想到桃乡竟成了这副样子,只因我未亲眼见到桃乡葬身火海,还当此处是当年模样……”
桃乡是否变了模样,赵子威并不在意,一双眼长在了沈素期身上,见她神色有异,眉头一皱:“素素,失礼了。”
未等沈素期回应,忙拉起她的手腕,手指探上脉搏。
半响,眉头一皱,边放下她的手,边从怀中拿出药瓶,道:“素素,你受了刺激,极有可能诱起毒发,这药你先服下,我们明日再来寻,如何?”
沈素期接过药,咽下一粒,运气将药化开,摇了摇头:“事不宜迟,已经到了家门前,岂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语气淡淡寂寥,绕过赵子威,朝废墟之中走去。
赵子威无奈,将药倒在手心,剑眉微皱,这药量……
收好了药,快步跟上她的脚步。
一片废墟之中寻找一本不知存在不存在的书,并非易事。沈素期将青剑束在背上,收起未央,一双纤细素手,在废墟中翻找着。
忽地,她倒吸一口凉气,赵子威忙上前,但见她如葱白般的手指近视灰烬,食指指尖扎着一根木棍。
他心头一紧,见她眉头微蹙,道:“素素,你忍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