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笑之声戛然而止。
拓跋明月单单看着箭道,便料到结果如何,冷哼一声,语气之中更是轻蔑:“堂堂皇子,也不过如此,本帅还当……”
箭擦着他脚边而过,金属箭头擦着甲板,擦出了火花。
拓跋明月唇角讥讽,忽闻空气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味道,眉头一拧。
但见脚边的火花忽地窜了起来,火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了整艘船只,且迅速连累了周边船只。
拓跋明月顿时恼羞成怒,却来不及逞口舌之快。
桢温礼手上动作未停,又一火箭射出,如此几次,漠北船只皆烧起熊熊大火,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之味道,细闻竟还有些火油味儿!
忽地,大风如约而至,大火愈发凶猛,漠北船只皆以铁锁连在了一起,当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漠北铁骨铮铮的男儿,在烈火灼烧之下,亦是惨叫一片,在甲板上打滚,哭喊呼痛。
弘英谨率先反应过来,忙大吼着:“跳水!众士兵快快跳下去!”说罢,忙脱了外袍,奋力跳入水中。
裴无忌看着漠北一片惨状,再见两国士兵在起风之时拿起甲板上的铁链,将船队连在了一起,竟有几分心悸。
倘若对面不是漠北军队,而是安国以此来对付明召……他眼眸微眯,看向桢温礼等人的目光中隐隐透着危险。
面具双手紧握,此乃历史上著名的火烧连环船!身临其境,全身血液逆流,满腔热血!
不仅是他,在场的将士们见此皆热血沸腾,此举重创了漠北,他们亦找回了斗志!
他们与漠北军队拉开距离,半个时辰后,抵达岸边。
刚一上岸,裴无忌目光一扫,侧耳倾,道:“漠北留了后手,大家当心。”面色稍正。
桢温礼眉头微皱,道:“众士兵列阵,漠北铁骑正朝我们逼近,必要之时舍弃‘粮草’,只管逃回岁寒城。”
岁寒城乃是安国边境一城池,因着种植大片松柏,故而得名。
桢温礼话音刚落,漠北铁骑的身影便闯进了众人视线范围内。
为首的是一年约四十岁的男子,相貌凶悍,见他们在河边未有动静,冷哼道:“还当真叫弘将军料中了,你们果然过得了河。”声音粗犷中带着沙哑。
面具扫了一眼粮草,眼中神色莫名。
裴无忌在漠北铁骑未靠近前,道:“我们现下便逃回岁寒城,将战地转移到城内如何?”说着话上时看了桢温礼一眼。
后者仔细斟酌了两军实力,当下高声道:“撤回岁寒城,尽快!‘粮草’舍弃,活命要紧。”说罢便率先上了准备好的烈马。
几位领军人物皆上了马,两国士兵皆听令。
漠北将军见他们非但不应战,反射朝岁寒城逃去,放肆嘲笑着:“原来也不过胆小之辈,众士兵随本将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杀!”
漠北铁骑声势浩荡,安、明召两国当真舍弃了粮草,一路逃向岁寒城。
岁寒城前十里,乃是安国军营,桢温礼在军营前方打响了信号弹,埋伏在军营中的六千士兵皆出兵。
漠北将军眯着眼睛,借着灯笼瞧见前方黑压压一片士兵,一拉马缰,高声道:“停下!快停下!”
桢温礼等人仍朝岁寒城撤离,漠北军队却如何也不敢再追上来。
一漠北士兵望着前方敌军,低声道:“将军,我们还追吗?那些人看起来并不敢与我们正面交锋。”
凶悍将军看起来五大三粗,却心细着呢,瞥了他一眼,喝道:“追什么?对面就是岁寒城了,还不知城内有什么等着我们呢,追上去岂不是送死?回去。”
士兵犹豫了半响,终是跟着他无功而返,暗道这下大帅又要动怒了。
然,拓跋明月已然是怒不可遏。
帅帐内,将领皆一身水淋淋地跪在地上,那衣角还滴着水,拓跋明月仍未换下戎装,一迈步子,身上挂着的水都跟着抖上三抖。
他在军帐内来回走着,沉声喝道:“粮草被劫,船只被毁,若非我漠北男儿熟识水性,怕是性命不保,那夜袭也不过是个幌子。
好,好,好!人常道中原人诡计多端,果真如此。本帅未发觉,众将领竟也未发觉吗?本帅要你们何用!”脚步一顿,阴鸷的目光扫过几人。
几人皆低下头颅,唯有此时,才皆看向了弘英谨,以等他回应出什么。
后者微抬头,思索片刻,道:“启禀元帅,将船只以铁锁连在一起的主意是何人所出,他人在何处?”
此话一出,军帐内更是寂静。拓跋明月停下脚步,沉吟一声,高声道:“来人!带方闲进来!”
一士兵匆忙跑进来传话,单膝跪地,道:“启禀元帅,方公子已不在军中,半个时辰前留下封信笺便离开了。”
拓跋明月鹰眸一沉,道:“信笺呢?拿来。”语气带着不善,已隐隐预料得到信笺内容是何了。
然,看过信笺之后,仍是大怒,一把将信笺砸在了地上,沉声道:“中原人卑鄙狡诈,真是欺人太甚!”
弘英谨拿起信笺扫了一眼,为之色变,思索片刻,道:“元帅,方闲本便是大越人,为安国细作也在情理之中,恰好借着此次排除了他,以免日后在大的战役中被他影响。”
这话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一将军冷哼一声,语气不善,且浅带讥讽道:“弘将军嘴巴一张一合这话便说了出来了,你可知此次因为那方闲的主意,我军损失了多少士兵?那些船只尽毁,粮草也还没能够追回。如此,弘将军还觉是因祸得福吗?”
军中损失惨重,人人皆不是好脸色。
弘英谨听闻这话,原本未有愠怒的脸上也不大好看,却仍沉着气,未出言反驳。
他看向拓跋明月,道:“元帅,眼下最要紧的并非是方闲之事。”
拓跋明月见唯有他还尚存理智与冷静,沉吟一声,问道:“方闲之事不重要,那何事才是重要的?”
弘英谨应道:“回元帅,我军粮草被劫走,若不将空了的粮草补上,怕是会影响我军出战,若士兵食不果腹,如何与那两国交战?”
这话说的较为委婉,便是说若士兵们吃不饱饭,便提不起剑,届时两国士兵一攻过来,也便只有等死的份了。
拓跋明月经此提醒,逐渐冷静下来,在主位坐下,鹰眸微眯,道:“你们先过来坐,粮草一事,方闲一事,都需从长计议。”
此次重创,他们必要吸取教训才成。
岁寒城。
安国十万大军入驻,百姓纷纷避让,城中练兵营与尹府住宅皆腾了出来。
桢温礼等人却在城中各处空地之上搭建营帐,未劳烦百姓。
几人安顿后,桢温礼带酒找上池靖卿二人,三人到一空地之上。
他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握着酒壶,饮了一口酒,道:“此次多亏了你二人,这酒我敬你们。”
酒过三巡,他一手拎着酒壶,目光不知看向何处,试探问道:“靖卿,不知你这兄弟师承何处,如此精通兵法,不知我可有幸前往拜会?”
话到最后,看向面具。冥冥之中,便觉眼前之人不简单,所展露出的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若他可知道那些兵法,安国一统天下,并非难事。
池靖卿未做应答,面具眼底掠过一丝错愕。那兵法本便是借用了古人的,难不成叫他说那皆是他从别人那里借鉴而来的,他并无师父,不过是以现代人的身份作弊了罢了?
若当真说了,怕是要当妖孽抓起来火烧了。
轻咳一声,错开了桢温礼的目光,饮酒掩去神色,道:“四皇子过誉了,雕虫小技罢了,尊师乃隐世之人,身份不便透露,还请四皇子见谅。”
桢温礼轻笑出声,大大方方地收回了视线,道:“是我失礼了,来,我们喝酒,此次偷袭成功,值得一庆,干!”
举手投足间,尽是大气。
他未追问,面具松了一口气,池靖卿本便未在此事上费心,此时安国稳胜,他倒也欣喜。
举杯饮酒,将士们彻夜箜篌作乐。
翌日辰时。
将士们一夜箜篌,现下军营静悄悄一片,皆还在睡梦之中。
忽地,城中警钟大作,几位将领迅速聚集到了一起。
桢温礼看了一眼还清醒着可以提着剑的士兵,沉声问道:“能够上阵杀敌就这么多人了?”语气不善,且带着无奈。
白禄见他面色不悦,略微斟酌,道:“回四皇子,这些人皆是昨晚未饮酒之人,实在是昨晚大快人心,也未料到漠北竟会这么快便攻打了过来,实在是无所防备,这才……”
桢温礼皱着眉,心中也是无奈居多。昨晚将士们皆欢喜,多喝了几杯也是情理之中,且现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他派人清点了人数,道:“既然能够战斗的人只有几千人,便莫要与他们正面交战。”
这话说的轻松,但漠北没了粮草,此次必定是下了血本,安国这几千名士兵,只怕不足以抗衡。
白禄想到此点,迟疑着问道:“末将愚钝,还请四皇子明示。”说着,头颅微低。
一时之间,以少胜多的法子岂是那么容易想得到。
桢温礼看向池靖卿,以眼神示意。
后者略微思量,上前一步,低头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