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乃是大越三大繁华城镇之一。
沈素期抬手抵在额前，手伞遮了刺眼阳光，她眼眸微眯，站在城门口，环视了一眼，感叹道：“凉城果真与传言中无异，繁华且乡土气息浓重。”语气略有轻松。
到了凉城，再过一座城池便是琼玉了。
赵子威见她比前两日话多了些，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上前一步，与之并肩，道：“素素，我们找一家酒楼歇息一晚再继续，既然过了清城便是琼玉城了，不急这一晚。”
说着话时，眼底浅带一丝忐忑，甚至未看着她。
沈素期略微思索，率先迈起脚步，道：“也罢。”语气淡淡，目光四下扫着。
一路上，她皆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赵子威虽习以为常，仍是抿了抿唇，快步跟上。
迎客酒楼。
现下正是晌午，乃是酒楼客流量最为多之时。
靠窗一桌，席间三男三女，看气质皆是江湖儿女。
“明日武林大会，你们可有要较量之人？”
忽地，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面对着正门而坐的青衣女子笑吟吟地看着在座几人。
一红衣女子眼带慵懒，傲慢地抬了下眼睑，轻哼一声，道：“有何好挑衅的，每年皆是那几个人拿下武林第一高手之位。且本姑娘也不屑与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子相比。”
尾声傲慢，且有恃无恐。
在座的女子面色皆微变，碍于红衣女子的身份不好说些什么。
青衣女子眼波一转，无意间瞥见了酒楼门口，眼底掠过一抹异色，敲了敲桌面，看着红衣女子，对着门口扬了扬下巴：“涟漪，你看那是谁。”
楚涟漪慵懒地应了一声，抬手将鬓角多余的发理耳后，同时抬眸看去，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少了几分江湖儿女的洒脱，多了一丝风情。
她定睛一看，眼睛一亮，傲慢之色当然无存，多了几分见了意中人的欢喜。
但看清楚赵子威为一位女子拉开了椅子，且星眸带笑意时，顿时双眸染了狠厉，双手握紧又松开。
青衣女子自然也见着了适才那一幕，面色微变，道：“涟漪，那女子许是赵寮主的妹妹，你别太放在心上……”见她仍未缓和下来，续而道，“不如我们过去瞧瞧？”
这话无疑是说进了楚涟漪的心坎里，她袖子一甩，大步朝赵子威那一桌走去。
走到近处，放慢了脚步，上前佯装惊讶，道：“赵寮主？没想到可以在这里与你相遇，我们之间着实有些缘分。”声音比适才娇柔了不止一星半点。
赵子威与沈素期的交谈被打断，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出于礼貌，抬眼看去，星眸略带礼貌与疏离，问道：“姑娘是？”语气淡漠，显然未将此人放在心上。
识相的便应趁这时寒暄两句离去，然，楚涟漪仿佛未听出他话中的疏离，掩唇一笑，道：“赵寮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涟漪两月前还与您见过面。您忘了上次在寒舍，您还赞过涟漪有女侠客的英气。”
寒舍二字咬了重音，似是刻意说给某人听。
“某人”偏头看着窗外来往的人群，杏眸神色复杂，思绪已然不在此处。
赵子威淡淡地哦了一声，道：“姑娘过来可有要事？”这话是问着楚涟漪，目光却落在沈素期身上。
楚涟漪收在袖中的手紧握着，压下心头的不适，缓缓道：“过来也无要事，不过许久未见赵寮主，过来打声招呼罢了。”唇角笑容略有僵硬。
赵子威听闻无事，便转过头再无开口之意。
楚涟漪见状，面色微红，瞪了沈素期一眼，压下心头怒意，笑问道：“这位姑娘看着面生，是哪个新起门派的小姐？”言语间，语气不由带了傲气。
沈素期未听清她的话语，只感觉到有一道带着恶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偏过头，便见一女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下意识皱了皱眉，收回视线。
青衣女子带几人走上前来，见沈素期对楚涟漪的话充耳不闻，且后者面色略有些难堪，上前一步，高声道：“你是哪个门派的？见了武藏派掌门人的千金竟敢如此傲慢！”
声音之大，惊得周围食客纷纷偏过头观看。
“武藏派的人已经到了此处了吗？”
“明日便是武林大会，想必各大门派都到齐了吧。”
“去年武林大会的胜出的似乎是青剑山，今年恐怕是不行了。”
“这是自然，秋天那场比武，武藏派便与青剑山打成了平手，如今这场比试，多半是武藏派胜出。”
“言之有理，武林盟主也应换了人了。”
“……”
周围议论之声越大，楚涟漪便愈发地得意，仿佛武藏派已然赢了青剑山。
然，沈素期的注意力一直不在此处，眼睑微垂，当真充耳不闻。赵子威慢条斯理地用膳，视几人为无物。
楚涟漪的得意犹如跳梁小丑，除了她自己在议论声中沾沾自喜，几乎无人回应。
她双眸迸射出怒意，碍于赵子威在场，一时不好发作，只瞪着沈素期，压着怒意，冷声道：“姑娘为何不敢应答，莫非你所在的门派连让你启齿都难？”其姿态已是咄咄逼人。
沈素期这时才有所反应，偏头看向她，淡淡道：“原来是姑娘在说话，我还奇怪为何冬日里还有苍蝇嗡嗡的声音。”语气淡漠，显然未将楚涟漪放在眼中。
后者面色一阵发红，心口的怒火剧烈地烧了起来，肩膀发抖，劈手指着沈素期，面带愠怒。
赵子威皱了眉，略带不耐地看着她，道：“楚小姐乃是武藏派之长女，如此度量，不知楚掌门可知？”语气俨然带了一丝怒意。
楚涟漪顿时恼羞：“你——”
话未说罢，便被赵子威截了过去，他向来不喜拐弯抹角，见她恼羞成怒，仍凉凉的道：“楚小姐这幅样子若是被江湖中人瞧见了，可有损武藏派的名声。楚小姐，我们在用膳，可否请你离开此处？”虽是商量的话语，却是异常不耐的语气。
敬酒不吃吃罚酒，适才委婉地请她离开，她假装听不出，现下直白地赶人，她若再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便真是丢了武藏派的脸了。
武藏派乃是四大门派之一，而楚涟漪自幼无人敢反驳她的话语，向来是被恭维的一个，现下赵子威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赶人，简直是当众羞辱！
楚涟漪狠狠地剜了沈素期一眼，愤然拂袖离去。
沈素期未受影响，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着青菜，淡淡道：“那人是武藏派的千金，你如此得罪，可会影响了江湖寮？”语气虽淡漠，却是透着关怀。
赵子威心思微动，星眸藏着亮色，唇角微勾，压下心头的异样，不紧不慢道：“影响江湖寮的并非是其他帮派，上头那位才是最为主要的对手。”是故他压根不在乎武藏派是否会报复。
提及池靖远，沈素期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手上动作一顿，放下筷子，眼睑微抬，道：“明日武林大会，留下来看看？”
赵子威一怔：“若不急着赶路，我们便去观赏。今年武藏派立誓要大败青剑山，是故会很激烈才是。”话到末尾，神情略有激动。
他本便是江湖侠客，对江湖之事异常敏感，且武林大会一年只一次，他若无事，定会前往观看。
沈素期唇角上扬起微不可见的弧度，继续用着餐。
楚涟漪几人出了门，除了她本人，其他人面面相觑，皆是无可奈何。
她生气与否与他们关系不大，但惹了武藏派的大小姐不高兴，若是她迁怒于他们几人，影响到了帮派见的同盟，他们便是帮派的罪人。
几人相互看着，最终青衣女子犹豫着上前两步，露出一抹笑，拉着她的衣袖，道：“涟漪，那女子一看便是没有见过世面的，竟敢如此不把武藏派放在眼里，简直放肆……”
岂料话未说完，楚涟漪一把甩开她的手，面带愠怒，冷声道：“她自然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武藏派此次夺得武林大会盟主之位，看谁还敢不将武藏放在眼里！”
声音夹杂着怒意，双手紧握成拳。若不是去年武林大会上武藏派错失了盟主之位，岂会被人看低。
她甩手臂的动作幅度过大，青衣女子胳膊闪了一下，她未敢去顾及胳膊，笑意有些牵强：“今年武林大会上，武藏派必定能够一雪前耻，扬名江湖，涟漪身为武藏的大小姐，也定会被世人所知。”
顿了顿，想起她发火的原因，续而道：“届时赵寮主身边那女子定会自愧不如，今日对涟漪您不敬，是她有眼无珠。”这话即是恭维，也安了楚涟漪的心。
后者冷哼一声，面带高傲：“这还需要说？那女子是个什么东西，本小姐动一动手指便可要了她的命！”双眸迸射怒气，杀意乍现。
青衣女子心思一动，试探着开了口：“涟漪，你的意思是……？”语气带一丝惊讶。
楚涟漪冷笑不语。
沈素期放下筷子，偏头看向窗外，忽地心头一紧，似乎有什么难以控制的事情即将发生。
然，她所不知的是，在不知不觉中，已得罪了不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