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裘富贵提早交待，我还真可能尖叫起来了，旁边，玛丽姐也是捧着杯子一脸呆滞，但现实的情形真的超出了富贵兄的轻描淡写的一句“最近身体不太好有点影响昔日的光辉形象”
我即使表面大致忍住了他要求的不要“大惊小怪”，但内心还是心跳加速起来，但，绝对不是见了“长的可帅可帅了的”的帅哥此心跳，而是半夜见鬼了的彼心跳。
一个拘偻着的男人从卧室蹒跚走出来，棉帽下一张五官极其突出的脸泛着死青色，极其突出的原因是因为他脸好象除了五官我看不到其他的皮肉，已经消瘦到了活人的极致，我从没有如此深刻地领会过“皮包骨”的含义，即使他现在裹着厚重的羽绒服，我依旧能看出他“芦柴棒”似的身体每挪动一小步，都在艰难地颤抖，而最奇怪的是，他的姿式…两个肩膀耸立着，脑袋前倾，象背伏着什么异常沉重的东西。他每走一步，我就觉的这本来明亮的房子就灰暗一份……
裘富贵紧走两步上前扶住：“哥，怎么不躺着，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就中介来看看”
裘富贵的声音终于让我略回过些魂来……这难道真就是房东裘宇？！根本看不出他的年龄，但我看过裘宇的身份证，不是82年吗？虽然身份证上的照片没觉的象裘富贵夸张的那样很帅很帅，但正值壮年的男子也不至于身体不太好就成这样吧？这哪是不太好，实在是“太不好”了，简直就是形若恶鬼……
“我…也想…起身走…走”声音气若游丝，我真担心他每蹦一个字出来的后面，就是嘎然倒地，幸好没有，而且，他竟然还费力的对我展开了一个笑容，是的，笑容，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丑陋的笑容，嘴角微微一扯，就象裂到了耳根，整个五官更加的扭曲，我忍住想夺门而逃的冲动，也努力展开了一个所谓的八齿笑容：“你..好”，我尽量让自已的声音不要颤抖，还不忘扳过玛丽姐的肩膀，也不知道是怕她拔腿就跑呢，还是想借助她一点力量怕自已倒下：“我们是金芽芽房产的，来看看您的房子，打扰了”，本来是要递名片的，但这种情形下，打死我也不敢跟他有什么肢体接触，还是口头介绍下算了……可是…接下来…..我要哭了……
“哦，贵…姓啊？”他竟然哆嗦着伸出手来好象要跟我握手（如果那爪子也算手的话），什么人啊，不是说只有女人先伸手，男人才能握手的吗？！我简直要抓狂了，这下轮到我气若游丝了：“免贵…姓马，马…一川”，也不知道是不是算魂不附体，我也哆嗦的伸出右手。
我轻轻一碰（还不知道有没有碰上），就准备缩手，哪知，对方竟然迅速地抓住了我的手，那种迅速对于刚刚还哆嗦着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拼尽生命的一记博杀，我感觉到一种寒入骨髓的冰冷紧紧地附在了我手上，这下，我再顾不得什么“职业操守”，自然也顾不上裘富贵交待我的“别让他觉的尴尬就行了”，我听见自已的一声惨叫，然后是杯子落地的碎裂声，我确定那是玛丽姐的杯子……因为我左手拿着的杯子依旧牢牢地握在手上，我…已经瞬间僵化了……不是说极度恐惧会以晕倒的方式来自我屏蔽吗？晕啊晕啊现在…求你了……
但显然，我还清醒着，只听见裘富贵有些慌乱的声音：“哥，哥，你别这样，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但对方没有松手，我好象也已经没有意识要抽出来，两只右手就这样握合着，握合的中间却象有万千丝缕的气息来回涌动，有些类似之前外婆将我手按向陈渭天灵盖时的后期感觉，只是，那时我的手是被划破的，而且，除了对方本身形象带给我的恶心恐惧，其实现在的感觉并不象当初和陈渭血气交融初期时的那种痛苦震荡，我努力让自已冷静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握久了忆经麻木，对方的手渐渐没有那种刺骨的冰冷，但却象在有些想挣脱我的手，而我明明没有用力，所以，这种挣扎应当是来源于对方本身的两股矛盾力量，然后，象小时候拔河失力一样，对方突然一松，我一个踉跄退后几步，摔坐在沙发上。
我第一反应，赶紧看自已的小手，还好还好！白白嫩嫩的，没啥不一样，完好无损，然后，玛丽姐也赶紧靠了过来，牢牢的挽着我的胳膊，我能感觉到她手在哆嗦：“没事吧？”，我嘴角僵直地朝她一弯，勉强露个笑意，表示没啥大事。
那边，裘富贵也扶着裘宇坐在了旁边沙发上，奇怪的是，我壮着肚子瞟过去一眼，裘宇脸上的那种竟然好象死青色好象淡去了不少，甚至能看出点人样来了，我心里一动。
裘富贵好象生怕他哥一口气背过去似的，一边拼了老命用手在他背后帮顺着气，一边冲我不好意思地道：“我哥平时不这样，没吓着吧”
我估计现在可以勉强用个“花容失色”来形容，但还是摇了摇头：“没事儿，你哥…他这是…怎么瘦成这样？”既然大家都这样了，该问的也没啥可“尴尬”了吧？
裘富贵看了眼他哥，觉的好象他没反对，就苦笑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医院也看不出，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一百七的哥们就成这样了”
啊？！这信息要是胖姑娘知道了，不得疯啊？这是日瘦几斤的节奏啊？我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人鬼不分的人
“呀，这是房东吗？还是警察啊，真的好帅啊”玛丽姐的突然不合适宜的提高了嗓门
虽然嫌弃她一惊一乍，但也条件反射地随着她的话音看去，哇！怪不得裘富贵说他老哥从前很帅很帅的，果然呢，电视柜上摆着一个比较大的相架，里面的人一身帅气的警用作战服，眉宇张扬，有几分神似裘富贵，却比他多几分成熟和霸气，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腰间的配枪上，酷！
谁说身份证照只埋没美女啊？这比身份证上可酷多了，更不要说比眼前这具活骷髅……
唉…我内心的深深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突然脑子一转：“那…卖这房子，是因为……？”
原本，了解房东的出售原因是挂牌登记时就要询问的，但因为这房子挂价不便宜，而裘富贵又是一副绵里藏针的样子，我想着一时半会儿肯定也卖不掉，就懒得当时问了，这个时候，却想道，卖这房子，可能是为了治病吧，那我倒真是要认真推推的，其实，心里还有个念头，强压着没有说出来，也故意让自已忽视……刚刚握手的感觉，从他的迅速抓握到最后的瞬间挣脱，中间的气息涌动，那种感觉代表的绝对是异常，我熟悉的某种异常……
裘富贵道：“这房子…我妈说，我哥住着不顺，就卖卖掉算了，我觉的房价还要涨的，这么好的位置…卖了到哪里换这么好的房子，有什么顺不顺的事，住了四五年都顺的，迷信！”
我大致明白了，原来，是富贵妈和他哥都觉的这房子住着不顺，想卖掉换一套，裘富贵不乐意，但被逼着，也就找我挂牌意思下，卖的到好价格就出手，卖不到就拉倒，叫我来看看的意思，就是跟他哥表明下，弟弟我可是听话地去挂过牌了，卖不出去可不要怪我，这点心眼啊……
不过他这样一说，和我心底深处想的倒是有些吻合了，住着不顺…我抬头四处打量了下这个房子，说实在的，看半天，我都没觉的这房子哪里不好，格局四平八稳，窗明几净，气流缓缓，装修的也很好，现代简约风，干净利落，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有种哪怕是再摆一张凳子都多余的感觉，这是我看过的，除了万里家外，感觉最舒服的一家，没有程容容家精致温馨，却是别样大气清爽，和照片上的秦宇真是如出一辙，我现在也有点经验了，大凡有问题的房子，总能在气场上看出点一二来，而这个屋子，好象很正常。
就在我四处环顾的时候，秦宇说话了：“这不是迷信，我感觉到的”话说竟然一口气接通了，倒把我吓一跳，转过眼来看他，他也盯着我看，那张怪脸上流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小马，好象你一进门我就舒服了一些，越靠近你，身体就越轻松些，你说怪不怪？”
怪！当然怪，最怪的是，我现在看着他对着我的眼睛，里面……我大吃一惊，竟然顾不得害怕，蹲在他面前，用两指拔开他的眼睛，惊呼道：“双瞳？！”
另外两个人被我的动作吓一跳，几乎异口同声道：“什么双瞳？”
我没理他们，盯着秦宇道：“你是不是最近碰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去过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我想这个时候，除非傻子才不理解我说的不干净指的是什么吧。裘富贵也蹲了下来，顺着我的手看他哥的眼睛，双瞳。然后英气的脸上顿时失色，也应当动摇了刚刚说“迷信”时候的那种嗤之以鼻的信心。
眼睛里两个瞳孔，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他身上有另一个…精神体存在（我不想说出“鬼”那个字），至于我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冷门的知识，我也无从解释，是外婆以前说过吗？还是村里哪个老人说鬼故事时我听到了？总之，在看见双瞳的时候，我脑子里就清淅的闪过这个想法，就象是隐藏在我身体内的某种本能。
秦宇咬着下唇（如果那还算唇的话），看着他因为牙龈萎缩而露出牙根的獠牙，我一阵恶心，但还是尽量安静的等着他回答
他象是努力思索什么：“身体不舒服前，也没去过哪里，正好快年关，工作忙的很……”
“忙什么呢？”我耐心地引导：“比如，抓赌防盗有没有去过哪家觉的不舒服什么的？”在我印象里，警察差不多就是干这些事的吧
他眼神茫然的，我却仿佛看见那茫然里正有一双诡笑着的眼睛正挑衅地注视着我，我竟然觉的在哪里见过这双眼….
片刻后，他道：“没什么啊好象，忙归忙，都是些小事，除了……彩虹华庭出了个命案，去了一趟”
彩虹华庭？！我脑袋一轰……那个用鞋尖抵住电梯门，又幽幽的一声：“算了，反正我也马上要走了”，那张年轻，精致，苍白的脸，那走廊里回荡的高跟鞋的脚步声……那个…..据说死的满脸是血的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