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缓缓的说道：“那天晚上村里很热闹，村里的男壮年都上军绿车了，车开的很快，后来坐上了火车，发现天气越来越冷了，还给每人发了衣服，那个时候不知道自己会到哪里去，只知道是去打仗，有可能就会回不来了。”
海羽风静静的听着，老人讲完几句后，还得歇一下，海羽风拿过保温瓶递给老人喝一口。
老人伸着舌头，舔了舔嘴唇，“我们还有同村的三个人，在车上醒了聊聊天继续睡，睡醒了继续聊天，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到的时候也是晚上了，我和同村一个的被分配同一个队里，其他两个不知道去了哪里。”
海羽风忍不住问道：“你有没有上战场？”
老人点了点头，“有呀，第一天晚上一个穿着军装的人跟我们交代了两个多小时，然后叫我们赶紧睡觉，天还没有亮就叫我们起来了，用同样的军绿车载着我们去了一个地方，还没有到，就可以听到轰隆隆的响声，就像是打雷一样，我和老乡都吓得发抖，车一直走的，响声越来越近，有时感觉就像是在旁边炸响。”
海羽风可以感觉到那样的情景，手心不由得直冒冷汗。
“下车了，我们想串虾一样，一个一个的排队下车，一下车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看到远处有好几具尸体躺在战壕边，横七竖八的，有的没手，有的没脚，有的连头都没有了，就剩下一个身体，我受不了那个味道一阵大吐，吐到实在不行就被老兵拖着回去，一路上被他们嘲笑，当战斗真打响了，我们简单的训练几天后就直接上战场了，那个时候就没有感觉别人的身体是身体了，有时一个胳膊飞来砸到脸上，就伸手甩开继续战斗，第一次晕血不要紧，认真客服等你以后真的要给病人动手术的时候就不会了。”
“嗯！”海羽风觉得老人说的话很有道理，真的投入状态的时候可能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老人看到海羽风心情好了许多，他继续说道：“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最怕的不是死，是怕自己连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来不及跟自己的家人说一声就走了，让他们这样一直盼着……”
海羽风被触动了，本来对于战争在和平年代他只能停留在历史书字面上的理解，根本不同生命还有这般意义，知道死亡是一种奢求。
也许每一个职业对于生命有不同的认识，就像是医生和护士在给病人扎针的时候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病人会觉得医生或者护士冷血，而在医生和护士疼痛是一个正在的条件反射而且这样的疼痛并不会危急生命，反而是提高生命的质量和长度，忍受这样的病人疼痛是值得的。
海羽风支支吾吾的，话含在口中，最后还是说了出来：“爷爷，您知道自己的病吗？”
海羽风觉得一个军人更准确来说是一个曾经的军人，他们在战场上最奢求的就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好把该做的事做完。
老人直勾勾的看着海羽风，没有一点表情的摇摇头。
“其实检查结果早就已经出来了，是肺癌晚期。”
老人眼睛眨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微微的上扬嘴唇，说道：“这么老得什么病都不奇怪了。”
海羽风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匆忙的和老人告别，他心情很复杂的回到宿舍。
苏致远做完手术后回到了办公室给何小雪和周跃纯讲一些外科的基础知识。
一个之前做颈动脉瘤手术的妇女来复查了，苏致远停了下来。
妇女五十来岁，已经有不少的白发了，脸上的皱纹像是树的年轮一样，有点龅牙。
苏致远问道：“药吃完了呀？”
妇女点点头，露出了有些发黄的龅牙，憨笑着回道：“是呀，吃完了，来拿药的。”
苏致远吩咐周跃纯道：“你去给她量一下血压，然后再做一下血糖检测吧，她上次血糖和血压都有点高。”
周跃纯带着妇女来到了隔壁的房间，给她测了血压，妇女一直紧张的问着，“是多少？”
“130／75。”周跃纯回道。
其实妇女根本不知道那个数据的意义，最后才问了一句：“那样算好不好呀？”
周跃纯耐心的回道：“高了一点点。”
周跃纯拿着血糖仪正准备把血糖卡放进去，妇女苦着脸：“这个要测吗？是不是还要在手上扎一针呀？能不能不扎针？”z
显然妇女很害怕那个扎针，其实那个一样弹一下针头一刺中指的指腹就可以了，没有很强烈的痛感，其实恐惧的可能不是疼痛本身而是恐惧本身。
周跃纯一手捏着她的中指，然后将小长方形的弹针刺了一下，一个小小的血珠从指腹中冒了出现，周跃纯却怎么都挤不出血，如果血不够的话不能填满卡槽是测不准的，费了好大劲才把血滴挤满。
可能是因为周跃纯不熟练的原因，其实只要一滴绿豆大小的血滴就足够了。
血糖仪却突然没有数字了，连滴血的图标都消失了。
周跃纯慌了，妇女看到周跃纯慌了，也吓得直愣神，周跃纯赶紧去找苏致远。
苏致远一看原来是没电了，让周跃纯再去测，妇女不让她测了，觉得周跃纯的技术不好，最后只好让何小雪再去测一下，妇女也是咬着牙再忍了一次。
测出来结果是5.3。
妇女问道：“是不是好的？”
“你是不是空腹？”何小雪问道。
“对呀，每次来测我都不敢吃的。”
“那是正常的。”
妇女一听，憨笑着说了一句：“早知道正常我就不测了，这不白白的疼一下，还出了两滴血呢。”
何小雪和周跃纯忍不住笑了。
妇女和何小雪两人去了苏致远所在的办公室。
苏致远问道：“血糖和血压怎么样？”
周跃纯回道：“血压：130/75，血糖：5.3。”
“好。”苏致远点入医院的医生信息管理系统，开着药方。
妇女越走越近，往苏致远的左侧走去……
突然，苏致远触电般的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