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若是从街坊之中流传出来的话,我还可以一笑而过,但现在从华温嘴中说出,却感觉怎么都是笑话。尤其配上华温那一副八卦的神情,我更觉得不可信。相反倒是惊讶这华温竟然也有如此八卦的一面。
“当然,就算他没有死,那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毕竟连我的人,也再没见过他。”华温说出这话,似有些不经意,但我很明显体会他是故意为之。谁会故意交代自己安插的眼线?最起码华温不算是能犯这种过错的人吧。
不过他表现出这种虚虚实实,才更让人感觉到奇怪。看着眼前华温那带着笑的脸,先前那散去的不寒而栗之感又涌了上来,爬在我的背上,甚至让我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这人怎么跟梅仙子所形容的完全不一样?
“你看似找他有什么事?”华温带着几分疑惑对笑歌道,“如果你需要找他的话,说不定我可以帮上你的忙。”
笑歌自然矢口否认。
华温笑了笑,再未作纠结,继续说道,“你们二人在一言堂的事,略有上心的人,都会知晓。不过就是不晓得你二人张什么样子罢了。这次你们若出现在栖凤楼,恐怕真是会吃不了兜着走。一言堂杀你之心自不必说,这次算是很丢人了。而其他门派之人,听说了救下你们飞花院院主云飞扬说的话。自然也是想从你们嘴里橇得更多关于飞修逸的消息。所以我还是建议你们,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还是不要在此逗留,早早出城算了。”
“多谢华城主美意。”
笑歌婉拒华温的‘好心’后,华温也是笑笑,不再多言语。之后几人再聊了两句后便各找了借口,打算离开了。临了之时,华温还依旧对笑歌许诺着多种好处云云,不过笑歌也没再说什么,我们就与华温告别了。
找到附近一处落脚处后,点了几分小食,本意是打算聊聊今日之事与后面要做的事。但没想到平日里吵吵闹闹的客栈里,竟除了筷碟相交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而且当我环顾一圈的时候,却发现人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我。
我低头看了下自己,也没什么不同啊。再抬头,面前的笑歌已不知何时坐到了另外一处,低头捂着半边脸,看着白净的桌面,一言不发。
怎的,我忽然就被场里的人孤立起来了?
我再一扭头,发现正准备端着菜肴过来的小二也收回了步伐,然后带着疑惑的神情看着我。看了看我不打紧,他又将头转向了贴在墙上的一张纸。
贴的那张纸我自然晓得,刚才我落脚之时,贴纸之人还给我道了一声借过。看着怀中抱着一圈快要掉下一沓纸的那人,我还好心地替他扶了扶。
伸直了脖子,才看到那贴在墙上的那张纸上的内容。纸上是一副画,画里则是一位星辰璀目,鼻若巍山,双眉似剑,唇薄如刀的家伙。看上去颇有几分眼熟。会是谁呢?
画底下还有一圈蝇头小字,正当我双目凝聚,准备看看上面写着什么东西时,忽然眼前长出一只手,遮住了我的眼帘,将墙上之画撕了下来。
“这个家伙,是不是你?”声若洪钟,震的我桌上的茶水都在颤抖。
不过那自嘴里逸出那一股子大韭菜的味道,却险些让我窒息。
以手捂鼻,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
“一言堂叛徒倾千觞,欺师灭祖,丧尽天良。更逼迫家良,做出人神共愤之举。此等畜生不如之人,我不落盟自当人人得而诛之,现悬赏金千两,求得此人消息。若能将此人首级提来见,我一言堂定将双手奉上万两黄金,视为己上客!”
啪,一巴掌躲过这种纸,看了又看,眼睛都快看出花来,却还是如我念的一般。放下纸来,大出一口气道,“好我的乖乖,这还真是大手笔!”
面前之人共三,为首的如同黑旋风李逵一般,即使是天寒地冻之时,依然是光着膀子,看起来气势蛮不错。
“是不是你!”又是一声洪钟,搞得我耳朵都在嘶鸣。我真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妙音宗的家伙,万一修得什么狮吼功,简直是如有神助。
皱起眉来看着他,“你污了我的茶水了!”
“什么?!”
端起桌上的茶杯一把泼在他脸上,“看不到你口水飞进了我杯子里吗?!还问!”
此人没想到我说动手就动手,身体来不及反应,只得双手捂住眼睛。刚好抬起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他左右二人眼见此幕,腮帮子一鼓,欲要提起身边长凳当头就来,但可惜速度太慢,被我左右两脚直接提起压上。
脚踹一端,两条长凳当空飞去,被我一抓,再如拍苍蝇一样,结结实实砸在两人面上。尘土飞扬,二人吃痛,又要起身反抗,但又被我左右各踩上了手腕。
“敢动的话,这两条胳膊就要废了。”
二人当下如温顺的小猫一样,匍匐在地上不敢言语。
那黑旋风李逵这会也恢复了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大怒。但半天又说不出什么话,所以最后嘴里哇呀呀的喊着张开手臂就朝我冲了过来。但很可惜,又被我一脚踢了出去。
一个人的实力企及不上他的野心时,他就会痛苦。而相对聪明之人便会做出两个决定,一是放低自己的野心,让自己安静下来。二是用自己的野心时刻鞭策自己,好让自己的实力能追上野心为之。我欣赏后者,就跟我曾对笑歌所说的,世上就没什么困难的事,只有想做和不愿做。
当然,这一切前提得建立在自我认知上。但可惜的是,面前这黑旋风李逵,显然没有具备这一点。他到现在为止都没看出来我不过是戏耍他罢了。吃过两次痛之后,竟然还张牙舞爪地想扑过来。这就从一个我眼中认为的勇士变成了一个莽夫。
对于莽夫,自然是没那么多话了。
气沉丹田,缩阳入腹,然后一瞬间全部提炼到胸腔内,大喝一声如雷霆炸响,“滚!”
若面前人是小孩一般或懦弱之辈,早被吓的肝胆俱裂。面前这黑旋风还好一点,只不过是腿打着摆子尿裤子罢了。
吼完这一句后,我心中戾气大减。平日总是感觉被上头那些老前辈和接触到的这些天才打击的,整个人萎缩的如同过街的老鼠。看谁都觉得实力不俗,看谁都觉得是能人义士。但反过来看,其实自己已经站的足够高了,虽然还不至于到巅峰,但好歹也可称半个一览众山小了。
看着面前这人屎尿俱下,我说实话心里还真生出半点愧疚。这人也不过是想发笔横财罢了,只不过没找对人。本来就这么笨了,我再这么欺负,太过分了。
摇摇头,将脚下这两人放了开来,“滚吧,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就没这么简单了。”
二人当然连声允诺,从地上爬起,跑到那黑旋风旁,一边一架,提溜起来,刹那之间,便消失在店内了。
将视线收了回来,触及到那一旁的小二。我话还没说,他匆忙一缩头,转身将放在柜台上的盘子两三步端了过来,低头头连桌上放着我的那张画像的纸瞟都不敢瞟上一眼,颤颤巍巍道,“客官久等,客官久等。”
说完这话后,他就准备转身回去。但却被我拦住了,“等等。”
我还没说后面的话呢,这小二忽然转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那头照着地板砖上咣当当地就磕,这反倒是把我吓了一跳,站起来正准备扶他,他抓起我的手更快,“客官,我上有八十老母病床侧卧,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您可千万留我一条小命啊!小的在此给您磕头了!”
我好说歹说,他仿佛都听不进去,直到我吼了一句,“你再磕我就真动手了!”他才老实下来。
“将这纸带下去处理了吧,顺便把那边那堆,收拾收拾。”
小二听到我就这么点要求,那是一个感激涕零。桌上纸一抓就跑了出去,那速度快的,仿佛我身上带着什么鬼东西一样。
权贵使人着迷,力量使人畏惧。我与小二并没有任何关系,但他却如此怕我,不过是我可随手取他性命而恐怕无任何惩罚罢了。侠以武犯禁,也不是说说而已。他却是从来没想过,我与他一样,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再环顾一圈,刚才看到我眼中放光的那些家伙,都乖乖地低头看着自己碗中那不知道什么东西了。我再看向笑歌,发现这王八蛋竟然也在偷偷的瞄我,这家伙,事来的窜的比兔子还快!接触到我视线,他匆忙将衣领立了起来,将头别过一边,似要跟我划清界限。
我看到这一幕大怒,站起来正要往他那一边走,忽然肩上一沉,一直手不知何时搭在了上面。而我就随着这股力量,不自觉地坐了下去,再一回头,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水灌入杯中那溢满的声音,煞是好听。再一看,我这桌上,竟然坐下了一位男子。正提起茶壶,朝他杯中灌满之后,又朝着我杯中添水。
看到我抬起头来瞅他,他也抬起头来,笑了笑,露出那洁白的牙齿,还有那讨人喜欢的虎牙,“朋友,坐下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