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达·里弗斯
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项影响他人一生的决定,当这一抉择到来时,曾在我父亲眼中出现的骄傲,又闪现在我女儿眼中。
我永远也忘不了1965年那炎热的夏天,妈妈突然死于一种医学上都无法解释的疾病,时年仅36岁。当天下午,一位警官拜访了我父亲,征得爸爸同意,医院将要取出妈妈的主动脉膜及眼角膜。我几乎完全被眼前这一事实击昏了,医生要解剖妈妈,把妈妈身体的一部分移到别人身上!我这样想着,冲出屋子,眼泪夺眶而出。
那时我14岁,我还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把我深深爱戴的人割裂开来。但爸爸却对那位警官说:“好吧。”
“你怎么能让他们那样对待去世的妈妈,”我冲着爸爸哭喊着,“妈妈完整地来到这个世界,也应该让她完整地离开这个世界。”
“琳达,”爸爸温和地对我说,用手臂环绕着我,“你能献给人类的最好礼物就是你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你妈妈和我很早以前就决定了,如果我们死后能对别人的生活产生好的影响,那么我们的死也就有意义了。”
那天,爸爸给我上的这堂课成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数年过去了,我结了婚,拥有了自己的小家庭。1980年,爸爸患了严重的肺气肿,就搬过来和我们一同生活,在以后的6年里,我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探讨生与死的问题。
爸爸高兴地告诉我他去世后,不管怎样都要将身体的一部分捐献出去,特别是要捐献眼睛。“视觉是我能给予别人的最好的礼物,”爸爸说,“如果能帮助一个双目失明的孩子恢复视力,使他也能像温迪那样画马,那对这个孩子来说是多么幸福和激动啊!”
温迪是我的女儿,一直都在画马,还曾多次获得绘画奖。
“想象一下,如果盲童像温迪一样能够绘画,那么做父母的该多么自豪啊。”
爸爸说:“如果我的眼睛能使盲人实现绘画的愿望,那么你也会感到骄傲的。”我把爸爸的话告诉了温迪,温迪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紧紧地拥抱着外祖父。她当时不过14岁——与我被告知要捐献母亲器官时的年龄相同,可是我们两人又是多么不相同啊!
爸爸于1986年4月11日去世了,我们按照他生前的愿望捐献了他的眼睛。3天后,温迪对我说:“妈妈,我为你替外祖父做的这件事感到骄傲。”
“这怎么能使你骄傲呢?”我问。
“您当然值得骄傲,您想过吧,什么也看不见该是多么的痛苦,我死的时候也要像外公那样把眼睛捐献出去。”
直到这时我才体会到,爸爸付出的不只是眼睛,他捐献了更多的东西,那就是闪现在温迪眼睛里的骄傲。
当我怀抱着温迪时,我几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在捐献说明书上签名才不过两个星期。
我的美丽、聪明的温迪在路上骑马时,被一辆卡车撞成重伤。当我看着捐献书时,温迪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闪现:您想过吗?什么也看不见该是多么的痛苦。
温迪去世后3个星期,我们接到一封来自俄勒冈州狮城眼库的信,信中写道:亲爱的里弗斯先生、里弗斯夫人:我们想让你们知道,眼角膜移植手术获得了成功,现在两个双目失明的盲人又重见天日了,他们视觉的恢复象征着对你们女儿的最好纪念——一个热爱生命的人分享了她的美丽。
不管走到哪个州,我似乎都会看到,一个接受捐献的人对马有了新的爱好,并能够坐下来画马。我想我知道那个捐献的人是谁,那一定是金发碧眼一生都在绘画的可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