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王国,自由联军控制区,自由联军大营。
白鹿部落首领鹿麟巴不得留在营地,和前线保持安全距离,他立刻赞同了乌音首领提出的建议,决定留守。
鹿麟和一众大臣一直将乌音送出大营外,鹿麟和燕然氏族领主燕然广走在最后面,这才一步两回头地慢悠悠往溜达。
燕然广摘下厚重的皮甲头盔,灰白柔软的头发被风吹得瞬间飘了起来,他将头发抚平,望着远去的乌音一行的身影说道,“乌音首领,颇有当年乌骨勒的遗风,只不过,是不是有些太拼了?”
鹿麟停了下来,转身面向大军远去的地方,远处的土地焦黑冷清,依然能闻到令人不安的腐臭味道。
“黑羊部落有一股执拗的拼劲儿,乌音首领气魄不凡,我不如他!”
燕然广看到鹿麟这样说辞,急忙奉承道,“首领太谦虚了!天下豪杰都聚集在自由联军旗下,您和乌音首领一样,都是当之无愧的领袖。”
燕然广作为燕然氏族的领主,和鹿麟的母亲燕然平是本家,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是按辈分排,鹿麟还得叫人家一声舅舅。
现在生人都已经走远,只剩他们甥舅两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鹿麟微笑着说道,“舅舅,我们部落的情况,您是最了解的。”
燕然广眼神迷离,还在用手捋着灰白头发,企图遮住中央高地的秃顶,突然想起燕然平和鹿麟母子上位的血腥之路,自己也不过是个苟活于世的老辈领主而已,“不敢当!不敢当!”
“我自认为比鹿坤目光远大,我相信自己能带领白鹿部落,走更光明的道路,能永远守护鹿神的荣耀。”
燕然广想到早就被淘汰杀掉的鹿坤,心中不寒而栗,脸上笑意盈盈,“我坚信部落在您的带领下会实现那个愿景的!”
鹿麟认真地解释说,“可是乌音和我不同,我最多想做个森林之主,而乌音,却要做天下之主,他的格局,比我大得多了,他的勇气,也比我大得多了!他敢冲到火线上去,而我现在只想呆在大营里等待消息。”
首领如此坦率面对自己的内心,身为长者的燕然广自愧不如。鹿麟贵为部落首领,能客观地看待自己和强者的差距,这又何尝不需要巨大的勇气呢?
单看这一点,燕然广就觉得这个青年比起他那个好色的老爹要强得多。“首领高瞻远瞩,气量宏伟,老臣实在佩服!”
“所以最近我也在考虑,战争以后的事情。白鹿部落经历了太多内耗,我们即使有心进取繁星河,也无力掌控森林南部的大片土地。”
鹿麟望向北方,地平线的青蓝色起伏绵延,那是神灵山脉下的广阔森林,是白鹿部落安身立命的传世之地,是鹿神眷顾的绿海奇迹。
“我们是森林的孩子,永远都是。仗打完以后,我们要长久的控制北方的山林,还得依靠黑羊部落的支持。”
鹿麟回头诚恳地看着燕然广说道,“舅舅地位崇高,是部落最年长的贵族,还请你多多活动,安抚那些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人们,我们只有先图存,才能再图强。”
好一个先图存,再图强。如果自己没有实力,连守住故土都是问题,还怎么能奢望将手伸到繁星河平原呢?白鹿部落第一要务是活下来,然后才是壮大自己。
燕然广连连点头,将头盔戴正,恭敬地说道,“老臣明白了,请首领放心!”
……
咏夜城,东门被毁之后,守军统帅北谷霆和众将死守东城区,打退了几次自由联军的集中冲锋,冲进城门的士兵们被人浪打翻,连撤回去的机会都没有,看样子东城的守卫战取得了不错的战果。
乌云沉沉地压在咏夜城上空,没有星星的深夜,火光分外刺眼,浓烟弥漫的地方,再次响起了自由联军的冲锋号声,数十组云梯部队从黑暗中横冲直撞,在两翼步兵的掩护下迅速抵近了城墙。
自由联军的檀陵和鹿明两位将军不给咏夜城任何喘息的机会,及时调回损失较重的前军,命令中军掩护云梯部队抢攻城墙。
黑羊部落的任何一款攻城器械都超出勇者大陆的平均水平。北谷霆和襄臣、山人统领登上城墙查看阻止敌军的情况,突然看到了被推上城墙的重型云梯。
虽然在深夜里看不清云梯的模样,但这些云梯显然经过了升级改造,光是梯上的扣锁和铁钩就比常用的云梯要结实得多。
敌军云梯像巨大的黑蟒,一口咬住城墙垛,撞碎的石子砖砾到处飞溅,砸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二!走!——”守城士兵们慌做一团,将长长的两条“黑蟒”推了下去,其中一个人竟被云梯的铁钩挂住了肩膀,“救我!救我!”他不幸被钩了下去,重重地摔在簇拥在城墙下的敌军阵中。
“将军!这云梯恐怕加了轮子,敌人前军刚刚后撤,这云梯就跟着中军抬了上来,想必也是改造过的!”
襄臣手握火把指向前方,汗水顺着眉骨从头盔两侧不断滴下,焦急地说道,“檀陵和鹿明这是硬要耗下去,敌人前军退向后方,这是要用车轮战术拖垮我们!”
北谷霆伸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不知沾了谁的血渍,或者因为他自己头上的伤口又出血了,额前黑一片红一片,“西部战区的援军还要多久才能到?”
山人统领不久前向询问过援军的动向,“将军,他们日夜赶路,最快也要两天才能抵达。”
北谷霆轻轻叹了口气,兵力上的巨大差距,敌人在攻城器械上大幅度的领先优势,都令他感到绝望。
他想起这些年曾向国王提过的建议,请求王国拨款改进武器装备,备战扩军等等建议,全部因为“不合时宜”被迫延宕。
国王将更多的资金投入到贸易和生产上去,最让他愤怒的,是从去年开始神圣王国向各大部落提供了巨额援助,帮助他们建设驿路,升级城镇,白鹿部落和黑羊部落没少捞到好处,唉!想多了都是眼泪。
北谷霆推了推湿滑的头盔前沿,“山人,你去通知沣氏隽和淳休,让他们的弓弩手和远程部队从侧翼压制敌军,尽量阻止他们向城西蔓延。”
“明白!”
“襄臣,你带领庚少和泞钊一定要死守城墙,压住涌上来的敌军!我去和橦高执政官汇合,你和山人相机行事,不必事事向我汇报。”
“属下遵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北谷霆根据战局的变化及时调整策略,在城内城外两个战场采取不同的策略,他和檀陵、鹿明斗智斗勇,就是为了能尽量稳固防守,为援军的到达争取时间。
襄臣勇猛无比,他高大的个头,耀眼的虎口镶金战斧,像一阵风暴在城墙上呼来喝去。
泞钊带领一支部队冲在最凶险的东城墙之上,城下的攻城锤还在不停地撞击城墙,东城门时刻都有坍塌的危险。
他的绝影双刃剑简直是砍头的利器,没过多久铜色兽纹铠甲就被渲染成鲜红色,火光中,泞钊活像个地狱恶魔,他将痛失战友的悲愤宣泄在眼前出现的敌军身上,任何胆敢攀着云梯爬上墙垛的敌人,全变成了无头尸坠落下去。
在城墙的另一边,庚少拼死杀退了一波冲上城墙的敌军,将危局扭转过来以后,又及时动员士兵们继续向城下淋油脂丢火把,他将城墙东南角化成一片炼狱,缓解了他和泞钊之间防区的压力。
眼看神圣军团拼了命也要守住咏夜城,攻城如此吃力,檀陵和鹿明也更加焦急。
正在这时,梧洪带着一众法师来到帐前,梧洪充满期待地望着他们,“两位将军,现在城东又陷入胶着,城东门衰而不倒,将士死伤惨重,听说北谷霆本人就在城东,能否让战士们稍稍后撤,我们几个或许能帮得上忙。”
檀陵一想,倒是可以借助法师的力量压一压北谷霆他们的气势。法师的魔法冲击力强,但也有它危险的一面,若是那高强度的冲击波一放,可真的是敌友不分,只要是个人就会中招,所以如果法师出手,士兵们就必须得撤到法师的身后。
目前城东是战局的焦点,梧洪的建议或许可用,檀陵望着一旁正陷入深思的鹿明说道,“先生有所不知,魔法师们力量强大,如果法师出手,我们的士兵们必须后撤,否则可能会伤及无辜。”
鹿明一手撑着战斧,看着面前几位穿着光鲜长袍的法师们心里一阵嘀咕。
我们白鹿部落向来都是庄重朴素的巫师抛头露面,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法师跟这儿捣什么乱?
瞧你们一个一个花枝招展的样子,打扮得像不入流的艳俗歌姬一样。这发色也是,在哪儿染的头发,一点儿都不高级。再看看你们手里的魔杖,精雕细琢,一块儿紫一块儿粉的,什么呀,巴拉拉小魔仙么?
鹿明虽然心生厌恶,倒也不好意思直接开喷,毕竟是盟友嘛,脸面上过得去才好。
“檀陵将军,我是个粗人,对这个魔法啥的一窍不通,只知道巫师通灵做法,还不了解法师的厉害。”
说着说着,心直口快的鹿明还是不小心把鄙视给流露出来了,“……他们穿成这样,像唱歌剧的一样,能打仗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