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居者营地的首领肃烜五年前从自己的父亲肃熠手里接过了首领一职。
从父亲肃熠那里继承的,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一位神秘的老先生。
也许是出于掩藏真相,保护这位老先生的目的,肃熠从未将老先生全部的情况告诉儿子肃烜,因此他所掌握的信息非常有限。
他只知道,老先生曾是一位英雄人物,他在和雪魔决斗的时候坠崖,摔在崩塌的山石和冰雪间。
而他之所以落难,是因为当时他的助手,白袍巫师傲督,不但没有施以援手,反而施法震断了天梯,将雪魔和老先生一起推入山谷。
幸运的是,当时的隐居者首领,也就是肃烜的父亲肃熠将这位老先生从山谷中救出,悄悄地保护起来。
肃熠十分敬重老先生,也极其憎恶在背后动手,导致老先生落难的人,这也更加坚定了他隐居不出的决心。
如今,肃烜首领听过安途的描述,又结合父亲肃熠所说过的那些情节,还原了他想象中的情景。
额金,这位勇者大陆部落联盟的首领,并不像外人说的那样,与雪魔同归于尽,而是他刺中了雪魔的心脏,胜券在握之际,却被自己的同伴暗算。
肃烜突然对老先生的境遇感到更加痛心和惋惜,同时,外界对真实情况的掩盖和忽视,也让肃烜倍感愤怒。
“老先生,那个安途就在外面,我想把这一切告诉他,让他回去转告山下的人们,真正的事实是什么样的。”
老先生微笑着,等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我们不都好好的吗?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有的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真相必须被所有人知道才行。”
老先生听了肃烜的话,想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看来肃烜所指的“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指的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傲督干了什么。
老先生十分迟缓又沉重地摇了摇头,好像在用浑身的力气来阻止肃烜向安途说明真相。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随后就一直沉默着。
沉默不代表他的内心依然平静,或许他曾经历过极度的悲伤和绝望,但他也可能早就选择了遗忘,选择了原谅。
肃烜心如刀绞。这么多年来,老先生如同自己的家人,每当他想到老先生曾是一个万众瞩目的领袖,最后竟然会被迫黯然隐退,就觉得心有不甘。
但是看到他如此坚定地拒绝,肃烜也不敢擅作主张。他尽力抚平自己的激愤之情,决定顺从于老先生的想法。
第二天,安途等人准备出发。
肃烜首领按照老先生的意思,安排了几个弟兄,带着几头驯鹿,护送安途他们下山。安途多次致谢,才带着“依杨”等人离开了。
下山途中,安途经常想起肃烜首领的话。
关于额金首领的死因,按照大巫师傲督的说法,确实已经有了结论。他回想起天梯之战,那绝对是勇者大陆最传奇的一次奇袭。
当时,额金首领为了避免大部队追击雪魔浪费时间,又难以维持后勤,于是在雪魔向冰雪圣殿逃窜以后,大胆地采纳了白袍巫师傲督的建议,两人仅带着一队勇士追了上去。
额金首领和白袍巫师傲督出发后,海山将军始终不放心这次冒险行动,他将部落联盟的主力军交给安途指挥,然后带领另一支队伍以及部分补给前去支援。
直到额金首领与雪魔坠入山谷以后,海山将军还不顾白袍巫师傲督的劝阻,执意涉险到崩塌的山谷中寻找额金首领,可是几次寻找都没有任何线索,只能认为是山石和冰雪将首领、雪魔掩埋了。
安途想来想去,自己在天梯之战中并未到达过现场,跟从额金首领和傲督先生的勇士们又全部阵亡,也就是说,当时幸存的,只有大巫师傲督一人。
难道大巫师的话有问题么?或者说,一定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杜撰了这个奇怪的结局,就是为了污损大巫师的声誉。
不过,安途愿意相信,大巫师和额金首领一样,他们是伟大的英雄人物,始终心系苍生,不遗余力地贡献着自己的一切,是人类的楷模。
“依杨”默默地观察着安途,她发现了安途心神不宁,这不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么?
她几次试图对安途施放巫蛊,可是青焰总跟在安途身边,让她十分为难。
虽然已经过了新年,但是风雪高地完全没有回暖的迹象,若不是熟悉山路的隐居者们带路,若不是善于在雪地行走的高原驯鹿,恐怕几人这一趟是凶多吉少了。
隐居者们在高寒地区有一套自己的生存办法,他们甚至可以冒着严寒在雪地里过夜。
萨尔跟慕峰一起参与到隐居者的“过夜准备工作”中,他们寻找开阔地带,先筑起一道挡风的雪墙,随后采集木材点燃篝火,再搭起简易的驯鹿皮帐篷。
深夜,同行的隐居者们给萨尔和慕峰分享了特制的果酒。这是他们每年秋天在黑森林采摘的一种紫皮的清凉果,然后加入少量的高原野粟酿成的。
隐居者们每年都会在秋冬之际酿新果酒,然后打开酒窖,将去年封存的果酒取出享用。
这果酒浑浊浓烈,天寒地冻的时候喝上几口,又能提神,又能暖身。不过,每年也有酗酒的隐居者酒后冻死的事情发生。
……
神圣王国,通天城。
面对大执政官的建议,海然听得头皮发麻。也许海然心里在想,你们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血腥的么?
大执政官墨岩虽然脸上堆着笑脸,心中却急成一团,他深知舆论沸腾最终会对王国的声望不利,无奈海然迟迟不肯表态。
你都十六岁了,难道还要以一个小孩子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吗?墨岩差点就忍不住要怼海然一句。
寒风凛冽,海然不安地望着远处拥挤的人群,几乎是用尽全力攥紧了出汗的手指,半天才支支吾吾道:“那就,割……割了他们的舌头吧!”
“是!”墨岩一听海然发话,像一头狂躁的熊罴突然扑将过去,恶狠狠地怒吼道:“快去!把秋芜他们的舌头给我割下来!”
海然偷偷观察着大执政官墨岩,他平时腿脚还不太好,这大冬天的更是需要拄着拐才能艰难地挪动着他那肥胖的身躯,怎么要动手收拾别人的时候,完全就变了一个人似的,真的像一头嗜血的野兽。
执政院的卫兵们手持长枪短刀,厉声呼号,“让开!都让开!”
看到有卫兵们不断向这里涌过来,秋芜等人越喊越来劲儿,“你们看!刽子手终于要对我动手了吗!永生天神是被风雪遮住了双眼吗!?”
“今天我沦为替死的冤鬼,明天!”押送秋芜的囚车被拥挤的人群和卫兵们撞得直晃,把秋芜的“口号”都打断了。
秋芜既紧张又兴奋,不知哪里冒出的勇气,让他继续放声大喊:“今天我沦为替死的冤鬼,明天你们也难逃这样悲惨的命运!”
这押送之路走到这儿算是彻底沸腾起来,周围的人群跟着秋芜等人大喊“冤枉”,呼声此起彼伏,盖过了呼啸的寒风。
这时,两个身手敏捷的卫兵终于攀上了摇晃的囚车,其中一个狠狠抠住秋芜的嘴往开扯,秋芜摆头反抗,试图用牙咬断这卫兵的手指,他的嘴唇和鼻子都要被撕裂了。
另外一个卫兵见秋芜死命挣扎,干脆用短刀直接照着他的嘴角切了下去,划开他的嘴巴,然后伸手在涌血不止的血洞中抓出了舌头,几乎是将整条舌头连根砍掉。
秋芜悲惨地大叫一声,鲜血喷在人群中,好多人的头上、脸上都沾上了血迹,大家这才惊呼着散开。
那卫兵抓着热乎乎的舌头对人群喊道:“谁再起哄,这就是他的下场!”
说完,卫兵将“热气腾腾”的舌头抛向空中,囚车周围的人们像受惊的兔子撒腿就跑。
紧接着,后面几辆囚车的嫌犯先后被砍了舌头,一个个嘴角裂到耳根,口吐鲜红的浓血,场面十分骇人。
卫兵们故意将一条条冒着热气的血舌头扔在人群中,大家都吓得直躲,不久前还像海啸般喧闹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了。
“继续往行刑场走!”
囚车的木轮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秋芜等人刚开始还能发出冒着血泡的惨叫声,可是走着走着,就因为失血过多一个接一个地昏死过去了。
等这些人和卫兵们出现在通天塔前广场时,海然看到的,是洒满血迹的囚车,和一个个歪三倒四的、沾满鲜血的脸庞。
他难掩胸中恶心的感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秋芜等人被从囚车中拖出,抬到了早已准备好的火刑架上。为了让火刑的效果更加直观,更加具有威慑力,火刑架都搭得很高,能让远处的人都看清。
火刑架是一根铁管,下面连着铁质的燃料槽,秋芜和另外十八名死囚被依次绑上了十九副火刑架,由细铁链牢牢地绑在铁管上。
有的死囚还在昏迷,有的惊慌失措开始尿裤子,大执政官墨岩一声令下,火把扔进了燃料槽,灼热的火焰瞬间爆燃。
昏死过去的死囚们被烈火烧醒,陷入另一轮炼狱,没有比这更凄惨的死亡尖叫,没有比这更可怕的酷烈刑场。
滚滚浓烟搅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结束了秋芜等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