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
婚礼是在草坪上举行的。
湛蓝的天空之下,绿草茵茵,偶有微风徐徐而来。画面美而自然。
伍苒坐在左侧第一排靠近地毯的位子,身旁几个女人估计是表婶禾露请来的,刚坐下几人就聊得热火朝天。她们试图与伍苒聊天,但她始终融不进去她们的话题。
程光远坐在她身后,旁边分别是宁以白、黎生芃和费楠三人。
也亏得程光远在后面一直讲话,伍苒偶尔应一两句,才不显得她不合群。
“听说这次的伴娘是年大编辑,怪不得我到了这么久都没见过她。”
伍苒没转过头都能听到黎生芃的声音。
程光远隔着宁以白回他,“人家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空气中弥散出些微火药味。
黎生芃毫不在意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哎哎哎,你不是说今天休战的吗?”
一旁费楠估计听不下去了,从中和解道:“好了,你们俩就别吵了,今天是小三的婚礼啊!”
后面终于安静下来了,耳边突然传来音乐声,婚礼要开始了。
黎生芃看见这场婚礼,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轻声嘀咕着:“前些天我在英国见到Ellen了,她还向我问起你们……”
程光远突然转头,“问起谁?”
“Heary啊!”他瞄了眼正目不转睛看着入场方向的宁以白,后知后觉对程光远续道,“当然也问你来着!”
“问起旧情人就算了,问起我算怎么一回事啊?”
黎生芃喃喃说:“我怎么知道。”
“好了,Minter出来了。”
忽然,宁以白淡淡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伍苒的神思也在这一刻被拉回来,眼神看向身穿纯白端庄婚纱款款而至的表婶禾露,脑子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宁以白是时雨萌的旧情人,也就是说,他们曾经在一起过。
从其他人的反应中来看,宁以白现今仍是单身。像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年将三十还是单身并不是什么问题,但如果一直排斥女人的接近就有问题了。
今天的婚宴上伍苒不止一次看到过有女人主动与他攀谈,可结果都被宁以白三言两语礼貌地拒绝了。
他这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行为莫非与旧爱有关?
伍苒迷迷糊糊地想着,婚礼也已经过了高潮阶段。
宾客此时都起身祝福这对新人,一来二去的就到了扔捧花的时刻。伍苒被程光远推到女人堆中,她如今连男朋友都没有,还来接什么捧花?
暗暗瞪了眼程光远的后背,伍苒当然从人群中躲开了。
表婶的捧花是被伴娘接到了,下面立马有人哄闹让伴娘的男友赶紧求婚。
那伴娘倒是不慌张,精致美丽的面容上挂上明媚的笑容,“看来我今天的运气不错,那等我找到Mr.Right就督促他赶紧求婚!”
听了年佳的这番话,程光远几人下意识看向手端香槟站在人群角落里的宁以白。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年佳心目中的Mr.Right是何人呢。
仪式正式结束。
孙宏带着禾露两人立马过来找他们,同时也带来了当年的合照。
伍苒看了看照片,原来一共有八个人。
表叔宿舍的四人加上程光远五个男人,除了她以外,还有两名女性,分别是禾露和时雨萌。
照片上除了伍苒,大家的容颜变化不大,都很好辨认出来。
伍苒的目光直接落在宁以白和时雨萌身上,照片上的时雨萌还是那么明媚耀眼,扎着简单的马尾,额头光洁,时雨萌从身后勾住宁以白的脖子,宁以白目光微微****,似乎在注视着她。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伍苒将所有能形容他们俩的词都在脑海过了一遍,觉得还是不能完全形容他们之间的磁场。
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和动作,伍苒就跟随他们到了拍照场所。
原本还觉得没什么问题的,可到了要拍的时候伍苒突然紧张了。因为照片上只有她和宁以白两人是坐在钢琴前的,而且她一只手还抓着宁以白的手腕。
当时是年纪小,那样抓着他的手肯定没人觉得怎样,可是现在伍苒成大姑娘了。
孙宏考虑到这个问题,建议性地对伍苒说:“要不你把手搭在Heary的手腕上,不用抓着也行,反正我们就拍个形式而已,不用那么刻意。”
宁以白坐在她身旁,身后是先前伍苒弹奏用的白色钢琴。
她看向宁以白,对方正巧也望过来,伍苒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只见宁以白嘴角微微扬起,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示意她搭上去,“没关系,就是拍张照而已。”
伍苒再矫情的话估计会更加惹人怀疑,她配合地将手轻轻覆在宁以白手腕的手表上。之前她就已经决定了这样做,既不唐突,又能完成指定的动作。
宁以白目光****,落在他眼里的那只手白嫩纤细。小巧的手腕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皮肤,细腻的触觉深深扎根心底。
她的指腹免不得会触碰到手背的皮肤,由于常年弹琴,伍苒指腹不似掌心那么柔嫩,稍带粗粝的指尖小幅度地动了动。
宁以白突然手腕轻轻一转,幸好照片已经拍完,他顺利抽出了自己的手。
“小白叔叔?”
大家都已经要回去了,唯独宁以白还坐在原地,伍苒本来也已经起身准备离开,又回身叫他。
宁以白宛如恍然出梦,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眼神带着疑问,声音不自觉变了,“嗯?”
伍苒后退一步,刚才宁以白脸上闪过的那是失落的情绪吗?
今天的合照只有一位缺席,她瞬间就明白了他在为何人失落。
伍苒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只能干站着沉默。
或许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吧。
正要离开,宁以白却突然起来,“我们走吧。”
她离宁以白最近,他又说的是‘我们’,所以自然是对她讲的。
宁以白目光放远,不远处看见程光远和黎生芃两人肩并肩不知在往哪儿去,而费楠早已没了踪影。
见他像在寻找什么,伍苒主动交代说:“小白叔叔,Parny他们准备去后区的游泳池……”
至于程光远刚才说去找美女这类的话伍苒就不便复述了。
Parny和小四在一块,两人肯定又想到什么搞怪的鬼点子了。
宁以白对这两人的动作习以为常,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伍苒。”
宁以白突然叫她的名字,让她大惊失色,“啊?”
宁以白好笑地看着她如临大敌的表情,“以后不要叫我小白叔叔了,跟他们一样叫就好。”
他们?
可是他们不是叫他Heary就是二哥。
伍苒自认与宁以白还没熟到叫他Heary的程度,可如果叫二哥……好吧,这个更不行,她怎么能跟在表叔后面叫宁以白二哥呢。
伍苒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周围有人向他们问好。她眨眨眼,轻声说:“好的。”
说完后又小心翼翼加了个称呼,“宁先生。”
这声称呼让宁以白脚步一顿,他瞬间就反应过来伍苒学的是刚才别人打招呼对他的称呼。
“Heary!”
突然有人叫住了宁以白。
宁以白转身,伍苒也回头望过去。叫住他的是一位漂亮的短发女人,是刚才的伴娘年佳。
年佳是个很干净的短发女人,穿着一身白色无袖连衣裙。见到宁以白回头后,她眼睛突然亮起来,容光焕发一般。
宁以白微笑看向来人,“你没和他们一起去玩?”
很熟稔的语气,看来他们认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不去,有Parny那家伙和梨子在,泳池那边肯定又是一团糟。”年佳来到他们面前,稍稍有点撒娇地向宁以白控诉他们的行为。
宁以白但笑不语,伸手从一旁路过的waiter托盘里取出两杯香槟,递了杯给她,年佳说了声谢谢。他又转向伍苒方向,“可以喝酒吗?”
伍苒忙点头,“可以可以。”
对面的女人正在看她,她实在不想打扰两人的交谈。
“小丫头还是不要喝酒的好。”宁以白想了想,取来一杯冰镇过的柠檬水,再一次轻声询问她,“可以喝冰的吗?”
伍苒点下脑袋,从他手里接过柠檬水凑在唇边,小声说了谢谢。
年佳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她知道站在Heary身旁的小女生是谁。
看起来两人似乎是认识许久了,听孙宏讲,伍苒从小在内地长大,而Heary这几年在国外,最近才回国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怎么看两人都不像是会有交集的。
她大大方方地向伍苒介绍自己,“我叫年佳,听你表叔说你现在正在A市上大三,那真是巧,我刚好也在A市工作,什么时候咱们可以一起出来玩玩。”
“好啊。”
年佳目光转向一旁的宁以白,正要说什么,却被伍苒的一声小呼给打断了。
她看见宁以白眉头突然一皱,伸手将那个小女孩拉到了自己跟前查看。
还好泼到她身上的只是冰凉的红酒。宁以白这才松开手,“可惜衣服脏了。”
一旁不小心撞到伍苒的人连忙道歉,伍苒摆摆手没去追究。她奋力拉着裙摆,纤细的五指搓了搓衣服,酒渍在黄色礼服上尤其显眼。
放弃地叹了口气,伍苒抱歉地对面前两人说:“我需要去换件衣服了,不好意思。”
伍苒走远后,年佳重新看向宁以白。
这是今天她第二次认真打量他了。
第一次是在他们几人拍照的时候。
宁以白那时脱了外套,袖口上银色袖扣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他身形高大,面容温和,在一堆人当中,年佳的眼神轻而易举地就被他勾了过去。
今天禾露特地把捧花扔给她,其实也有一半原因是在鼓励她。
这么多年了,宁以白和时雨萌分手后,突然失踪了两年,接着第三年年佳才听到他在法国留学的消息。
他重新出现以来,只有每年的佳节几人才会相聚一堂,宁以白在她的印象中不知不觉变了。
宁以白还是以前那个温润少年,只是眼神越来越淡,也越来越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仿佛是永远无法到达的幽暗黑洞。
究竟这些变化是时光对他的打磨,还是……时雨萌带给他的?
当年时雨萌和他,一人去了英国,另一人失踪两年后去了法国。
原本被誉为才子佳人的两人就此分道扬镳,身为局外人的他们不知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年佳知道宁以白这个人的时候,他和时雨萌还没有走到一起,等她追随宁以白考上那所大学,却突然发现宁以白身边多了一个人。
她不怨也不恼,只是一步步接近宁以白,她喜欢他,却并不一定要得到。
后来,他们分手了,年佳知道这是个机会,可她还是退缩了,她有自己的骄傲,绝不允许自己趁虚而入。
可如今不同,没有时雨萌,他亦不是刚分手时的宁以白,年佳被封藏在心底深处的暗恋开始蠢蠢欲动。
“Heary。”她望着他喃喃出声。
在宁以白看过来之前,她眼底的缱绻立马转变为安慰情绪,“我听说了你家的事情,你,还好吧?”
就在今年七月份中旬,宁以白的外公去世。
这也是他特意从法国赶去马兰西亚,而没有及时去英国参加孙宏婚礼的原因。
宁以白从没对外人提过此事,但大多知道他身份的人稍稍上网一查就能知道,亚和软件科技的董事长去世,去世的那位老人家正是宁以白的外公。
他之所以回国,则是为了接管在中国地区的酒店生意。
宁以白原先在法国PSAW酒店任职,最近主动提出回中国的意向。大部分人都拼命想往总部调,唯有他一人愿意回来,他回来的原因也只有他自己了解。
经历过生死离别,现今他对家人朋友的重视远远超过了工作。
宁以白和她游走在人流之间,艳阳之下,绿草之上,他微微笑着:“我很好,谢谢你,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