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开口,刚坐下的伍苒立马就站起来了。
宁以白倒是神色平静,自如地朝年佳点点头,“你来了。”
目光在两人身上端详了几秒,年佳收回视线,解释道:“我们主编今晚有事,就换我来了。”说完眼神有意无意飘向伍苒,用打趣般的口吻对宁以白说,“本来我还想邀请你当我的男伴呢,没想到你已经有了人选。”
宁以白不动声色地微笑,“刚好她今晚没事,就陪我一起过来了。”
“哦……”嘴唇一勾,年佳回复的语气意味深长。
伍苒现在就像是个陪衬物,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
想必年佳也是经常混迹于商界,身旁不时有人路过与她打招呼,她出于礼貌回应。
面前的小女孩神色平静,肤色白皙,面容在黑色礼服的衬托下更显秀丽。她与宁以白一左一右站着,倒有几分才子佳人的意思。
也不怪年佳会这么想,实在是因为那天宁以白在餐桌上对伍苒的态度太过关心,口吻神情就像是在宠溺自己的小孩。对他而言,伍苒究竟是不是小孩,现在还一言难尽。
“又见面了,”年佳收起略酸的心思,勉强用娴熟的口吻问她,“这些天还好吗?拍摄顺利?”
不知她此刻内心所想,伍苒也笑,“都挺好的,谢谢年小姐的关心。”
“不客气。”
听到她礼貌的称呼,年佳眸色忽然微烁,挽挽头发将注意力转向宁以白,“你是Heary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以后不要叫我年小姐,就叫我的名字吧。”
追着她的目光伍苒同时看向宁以白,后者心灵感应般回视过来,静默三秒,他突然伸出手。
其余两个女人面上一怔。
什么情况?
伍苒眸色突变,目不转睛望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当下嘈杂的环境中,她听到了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的,并且正在以诡异的方式逐渐加速。
正憋气等着,那只手的方向突然变了,明明是朝她左肩来的,一转眼就到了伍苒头顶。
伍苒脸颊泛着红晕,平时淡淡目光此刻一瞬不瞬呈放空状。
看见她这副模样,宁以白突然想起曾经养过的一只乌龟,小乌龟经常伸长了脖子望天,一望就是几分钟,拿肉丝在它眼前晃悠都不上钩。
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伍苒回过神见他正笑容亲和地凝视自己,“她让你叫什么你就叫什么。”
明明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在听者耳里却格外沉重。庞大的失落感瞬间袭来,目睹了全过程,年佳强忍情绪别过眼。
“不好意思,我先去趟洗手间,待会见。”
宁以白收回手,一本正经道:“好,一会见。”
先前喝了几杯,一会的晚会一开就是一个多小时,伍苒为了中途不撤场,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也去下洗手间。
才刚抬头,宁以白就探测到她的念头般,主动开口,“你去吧,一会出来找不到位子,就向工作人员报我的名字,他们会带你过来。”
她什么都还没说,对方就知道了。伍苒眨眨眼,说好。
没等他们告别完,年佳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从两人身旁目不斜视地过去。
伍苒看她一眼,又回头望宁以白,宁以白倒是不在意,“去吧,慢点走。”
宁以白还站在原地,伍苒离去的背脊挺直,明明脚疼还强撑着。他无声笑了,晚会的工作人员来邀请入座时才离开。
推开门出来,洗手间的镜子前站着一人,红裙黑发,正对着镜子在补妆。透过镜子看到她,那人左眉细微一挑,继续干自己的事,漫不经心道:“出来了啊。”
伍苒手伸到感应水龙头下,低头笑了笑,“嗯。”
先前有宁以白在场,年佳对她显得很活络,当下就剩她们俩,对方似乎不想再挂起那张友好笑脸了。
她的变脸在伍苒意料之中,早在宁以白家中,伍苒就看出年佳对宁以白的心思,今晚一听到宁以白的女伴是自己时,年佳的脸色当场就变样了,这一幕伍苒瞧得清清楚楚。
“今晚过得开心吗?”年佳已经收了粉饼盒,弯腰洗手,若无其事地随口问道。
她的语气僵硬,伍苒并不想惹事,收回手说:“还好。”
走到烘干机前,年佳慢吞吞将手伸到下面,烘干机的声音嗡嗡作响,完全盖住了伍苒的声音。
年佳没再开口,伍苒也不多话,提上自己的皮包出去,到她身旁时微微笑了下,“那我先走啦。”
她还是没讲话,专注盯着眼前的烘干机,仿佛没听到伍苒的话。没人搭理自己,伍苒也不觉得尴尬,笑了笑抬脚出去。
烘干机的声音突然停了,年佳转过身,嘴角似笑非笑叫住她:“伍苒。”
伍苒停下等她的后话。
年佳去拿来自己放在水池边的包,垂眉缓慢整理自己的东西,“我还挺羡慕你的,有这么一大群人宠着你,平白无故又有了一群小叔叔。”
回头看一眼她,伍苒并没有转身,后背直挺挺的。
依靠着身后的大理石,年佳的神情有点儿淡,双手叉胸煞有其事地说:“你今年多大了?嗯……应该刚二十岁吧,好年轻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机会又是拍戏又是参加晚会的,我们那时候……”
“年小姐。”
被她打断了话,年佳也不显得有多生气,反而一脸期待地等着伍苒开口。伍苒转过身,红唇明眸看着她,“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
年佳一耸肩,“没什么,突然感慨而已。”
“突然的感慨吗?”伍苒笑了,“我承认,我喜欢宁以白,所以你想对我说什么?”
年佳没有惊讶,早就料到了,她手撑在身后的台子上,静静看着伍苒,勾起嘴角,“喜欢?”极轻的笑声,“哪种喜欢?对长辈的喜欢?还是对爱人的喜欢?”
“是哪一种你会不明白?就像我能察觉出你的心思一样,你也能感觉到我的喜欢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
年佳乐道:“年轻小孩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伍苒:“对,我是年轻,不需要年小姐多次提醒我和宁以白之间的年龄差,年轻不是更好吗,说明我有大把的时间来争取他,我不怕浪费时间。”
这句话并不是伍苒内心所想的,现今为止,她还没考虑过去争取宁以白,一是因为上次表白失败,二是害怕被对方拒绝后连朋友都没法做了。可在年佳面前,她不得不这么说,情敌当前,不能输了气势。
看着什么都不懂,反讽人的话倒是说得刺耳。年佳直起身子,绕过她向门口走,“那祝你好运了,小姑娘。”
耳边响起高跟鞋的声音,伍苒一直被压着的情绪突然得到了解放,她轻声笑道:“年佳,你知道为什么宁以白这么多年都没有爱上你吗?”
高跟鞋停了,她继续说:“既然他曾经放弃过一个时雨萌,又怎么会重蹈覆辙,爱上另一个时雨萌呢?”
伍苒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目光迷离,“你知不知道你在某些地方和她很像?”
那道身影在她语音落后静止了几秒,再次头也不回地拉开洗手间的门离开。
回到座位上后,伍苒一直没心情观看台上的节目,眼神空洞。
一旁宁以白见她回来,只偏头交代了几句,伍苒心不在焉地点头,并没听进去。宁以白只当她累了,也不再多和她讲话,目光转向舞台。
晚会结束离开,刚把车子解锁伍苒就主动到后座。站在原地盯了她小会,宁以白敲敲后座的车窗,她打开,“这么喜欢坐后面?”
上次也是,送她回学校也主动坐后面。
伍苒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心情不好,转了转眼睛开玩笑般解释:“我怕死啊,你知道一旦发生车祸的话,第一危险的就是副驾驶上的人啊!”
宁以白挑眉,她撇撇嘴还打了个比方,“就好像古代的皇帝一旦驾崩了,第一危险的就是他那些嫔妃们,肯定会被拉去陪葬,最后就算逃出生天了,也会弄个半身不遂什么的。”
没想到她也会开玩笑,宁以白静静盯着她,伍苒也默默看他。宁以白腿站直,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伍苒被他动作搞懵,他坐在副驾驶的话,难不成要让她来开车?
果不其然,系好安全带后,宁以白转头问她:“驾驶证带了没?”
习惯原因,伍苒通常将身份证这些东西都带在身上,她弱弱说:“带了。”又不敢相信地问,“不会让我去开车吧?”
宁以白唇角扬起,眨眨眼道:“猜对了,你来开车,好让我体验下当‘妃子’感觉如何。”
伍苒脸色微囧,爬下去坐到驾驶座上。
开车对伍苒而言不是难事,可旁边坐着宁以白啊,她就心不在焉了。他不讲话还好,一讲话伍苒的心思全没往道路上摆。
“既然副驾驶座上的人是嫔妃,那按照你的意思,驾驶员就是皇帝了?”他看着伍苒认真的侧脸,若有所思。
皇帝?嫔妃?
暗恋的人总是敏感的,虽然他没说什么,但伍苒心里已经惊慌了,一紧张踩到了刹车。
“砰!”
没反应过来,宁以白身体猛地往前一冲,又被安全带狠狠拉了回来,来回冲击让他忍不住皱了眉。伍苒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走神了,你没事吧?”
他手掌半捂着额头,长舒口气,璀璨目光看着伍苒惊慌失措的表情。宁以白嗓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几分魅惑,“还真想让我半身不遂?”